第五章 家主蘿拉．拉圖爾

马尔特。

在这座城市的郊区，有一栋拥有巨大庭园的古老豪宅。

初次见到豪宅家主的人，通常都会相当惊讶。

毕竟那是一个外表只有十二、三岁，气色看来不太健康的女孩。

在女孩身上穿着主要由黑白两色构成的老式洋装……

那是自古就持续对马尔特具有影响力的古老家族嗜好，据说有不少人认为那是一种给人阴森感觉的穿着。

话虽这么说，家主其实几乎没有什么机会与外人见面。

顺带一提，家主的名字是萝拉．拉图尔。

换句话说，就是我的名字。

◆◇◆◇◆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肯帮忙……？」

在拉图尔家宅邸的会客室中，一名少年激动地对我这么说道。

身为僕人的伊萨克站在我的斜后方，用他那跟我有相同瞳色的眼睛看着少年。

「……就算你这么说……也只会让我感到困扰。我其实也是想儘可能提供协助，可是……伊萨克。」

一听到我的叫唤，伊萨克便立刻将装有红色液体的瓶子递到我手中。

那是从龙血花当中採取的药液。

那种药液非常难以保存，而且只有龙血花处于新鲜状态时採取才有效果，所以并不是容易取得的东西。

可是现在有一名令我十分感激的冒险者会定期帮我採取一定数量的龙血花。

虽然现在他暂时不在马尔特，不过除了他以前採回来的龙血花以外，宅邸内还有相当分量的龙血花存放在能延迟物质经过时间的魔道具中。

由于从先前那些龙血花当中採取的药液已经十分充足，所以不成问题。

我从伊萨克手中接过龙血花的药液，再将药液交到少年手上之后说道：

「……一天一次，用水稀释百倍之后喝下，就能够抑制冲动。这样你就能在人类的城市里生活。不过你必须离开马尔特。因为在寻找你的恶魔正要过来。我不建议你留在这里。」

「……这种东西……」

少年接过瓶子，作势想将瓶子丢开，但是……

「有那个东西你才能够混在人类当中，长时间隐瞒身分过活。以现在来说……由于取得手段已经变少，要取得是不容易，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吧？而且应该也能找到替代品才对。然而像你这样年轻的存在会特地从家园里跑来这种地方……这是为什么？你刚才说希望让像你这样的存在公诸于世，希望我能够提供协助，但是……如果能那么做，要远比你强大的那些人应该早就那么做了。关于这点，你有什么想法吗？」

听到我这么说，少年缓缓放下那原本打算把药瓶丢开的手。

看到他能够理解那是他必要的东西，真是令人欣慰。

「我只是……不想继续在家园里生活。那种躲避人类、不敢出声的生活……我们明明还没有灭绝，却要假装不存在……我、我们是存在的。我们就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

少年似乎相当懊悔地流着眼泪，对我说出这些话。

我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那种想法。

不过要宣扬那种主张……就现在的世界情势来看，实在不是什么聪明的决定。

我开口对他说道：

「……至少还有我肯定你的存在。我知道你确实活着，并像现在这样来到我面前，跟我进行交流。而且要说必须躲避世人目光的人，除了你之外还有很多。虽然程度不同，但像是精灵、矮人、妖精、兽人……我们都无法逃避这个事实。但无论如何，你还活着。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如果你继续待在这里，你就会连那重要的生命都没法保住，很可能只会得到平白遭到消灭的结果。你有想过吗？」

「……我当然也不想死……」

「那么你就该回家园去。我不会过问你们家园在什么地方。你应该也不想让人知道吧？」

「可是，那样要怎么联络……」

「这件事你不必担心。伊萨克。」

「是……」

伊萨克听到我的话后，点了个头便走出房间。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自有方法跟你的同胞联络。虽然要花点时间，不过能确实取得联络，因此你无须担心。虽然究竟是哪个『家园』多少会是问题，不过像你这样年纪的同胞突然不见，对方肯定也会着急寻找。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主动与我联络才对。」

「……你竟然……虽然我听长老们说过你的事，但你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们……」

「因为我们家族在很久以前也曾有类似的处境。马尔特就是我们为了生存下去而建立的据点。虽然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少，还现存的人也只剩下我这一家，但你不需要担心。我是不会背叛你的。」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你太客气了。比起这个，正如我刚才所说，现在的马尔特很危险。如果你想要去城镇活动，务必格外小心。使用我刚才给你的东西是能降低风险，但并不保证你绝对不会泄漏身分。为防万一，建议你最好离开现在住的地方，暂时作为我们家的客人留在这里。我们也会提供食物，还请放心。」

听到我这么说，少年点了头，由于他说要回现在的住处去做準备，因此我在请他先喝下稀释的龙血花汁液后才让他离去。

不久之后伊萨克回到我面前，我开口问道：

「有办法取得联络吗？」

「可以，虽然还要等待对方答覆，但我想他明天应该就会回去了。可是……那名少年会是导致新人冒险者失蹤的犯人吗？」

对于伊萨克的疑问，我稍微想了一下之后给出答覆：

「我想应该不是。他只是跷家离开『家园』的人。虽然是不及龙血花，但他另外拥有能抑制冲动、让他与人类相处的药物。虽然似乎是快用完了，但是……至少目前他身上并没有血的气味。」

「这么说……还有其他吸血鬼混进马尔特？」

「我认为可能性很高。我想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

「我会安排的。先行告退。」

伊萨克这么说完便再次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我将身子靠到沙发椅背上吐了口气。

最近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似乎累积太多疲劳了。

唉，真希望有个能帮我揉肩膀的人。

我脑中闪过如此想法。

◆◇◆◇◆

「喔，你说圣魔气融合术吗？你竟然会那种技术……不过就算是魔气融合术我也用不来，所以想学也没办法。」

听过我的说明，卡比丹有些遗憾地这么说道。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魔力主要是根据天生的素质来决定的，圣气更是运气问题。

能否拥有圣气是运气的说法可能会惹怒不少宗教团体，但实际上就是那样，我也没办法。

只是圣气跟一个人的虔诚程度似乎也不是完全无关。

因为祈祷时格外用心或因为做善事等理由而获得加护，结果得以使用圣气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我自己其实也是因为做了修理灵庙这种类似善行的行为而得到加护的。

不过抱着「我想要圣气！」这种企图，结果不管怎样努力都得不到加护的状况也很常见。

也有一些类似的逸闻在民间流传。

诸神终究没有那么好骗。

祂们大概有办法看穿人心吧。

不过据说如果是邪神之类的神灵给予加护，人类也很难看出其中跟善神的差别，所以人格跟圣气也很难划上等号。

虽然我并没有实际见过从那种存在手中取得加护的人，因此也只是道听涂说。

这是当然的。

我想也不会有人大声宣扬说「我有邪神的加护！羡慕吧！」对吧。

最多就是说自己拥有圣气吧。

不管赋予加护的神究竟是邪神还是善神，圣气就是圣气。

好像也没有邪气的样子……真是奇妙。

这么胡思乱想的我对卡比丹说：

「姑且不论圣气那种东西，我还以为你多少会用一点魔术呢。」

以卡比丹给我的感觉，会用魔术反而比较自然。

卡比丹所展现的实力就是会让人有那种想像。

可是卡比丹却摇头否认。

「那种不太好懂的东西就让嘉尔布婆婆去钻研就好了。哈特哈勒之民虽说是古王国的后裔，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魔力。虽然比起其他地方，拥有魔力的人似乎确实会多一点，但也只是在误差範围内的差别。现在村里有魔力的人，就只有嘉尔布婆婆、你、还有跟嘉尔布婆婆学魔术的芳莉而已。算是个不多不少的数字。不管哪个村子，碰巧有三个拥有魔力的村民都不奇怪。」

以我的状况来说，我原本拥有的魔力其实少到几乎没用，所以村里实际上拥有魔力的人，应该就只有嘉尔布跟芳莉而已。

考虑到村子的人口，感觉应该会再多一些，不过应该大半都是跟我是类似水準的人。

如果只论多到能用的魔力，那就只有嘉尔布跟芳莉了。

这样其实也很正常。

「这个村子再怎么特别，也就是这样吗？」

「毕竟有传承到过去的人，现在也只剩下三个人了……不过这样也不坏。相较于那种秘密，哈特哈勒实在太小了。让那种过去被人遗忘比较好。」

「是吗……」

仔细想想，虽然嘉尔布他们提到一些为了对应特殊状况而必须了解的事，但如果遇到类似国家力量介入的状况，以哈特哈勒的规模，就算想对应也无从对应。

如果只是要面对有一定实力的个人，有嘉尔布跟卡比丹就够了。

要是碰到神银级的对手，那其实就算是出动国家力量也没辄。那种状况几乎跟天灾没有两样。

虽然轻言放弃不是好事，但碰到那种状况，大概也只能那么想了。

「那种事就别提了。都是已经决定好的事了。现在先来关心《气》的问题吧。」

「也对……那么，之前那种招式是怎么办到的？」

面对我的疑问，卡比丹立刻说：

「你应该明白《气》有各种用法。而基础用法就是身体强化、治癒力强化、武器强化。这些招式算是相对容易学会，也容易使用。不过我之前跟你比试时所用的那招，难度又要高一些。如果你没有从村里离开，我应该迟早都会教你……不过你毕竟有自己的梦想。要在你离开之前学会那招，时间太赶了。」

我是在可以到冒险者公会登记成为冒险者的年龄时，也就是十五岁的时候就动身前往马尔特了。

因为我当时实在无法剋制自己的冲动。我是个孩子。

虽然现在那种孩子气的想法也没多少变化就是了。

可是，这个当时因为没时间而没能学到的招式，现在我真的能够学到吗？

虽然我觉得自己偶尔也是会在哈特哈勒停留，不过最多就是几个星期或几个月，我并没有在这里停留一两年的意思。

考虑到寿命问题……儘管现在的我可能几乎没有那种东西，但我还是想儘可能让自己的时间都是在从事冒险者的活动。

现在我终究只是为了避开尼芙才来的。

想到这里，我乾脆地对卡比丹提出疑问：

「那招究竟要练多久？你愿意教我当然是让我很感激，但我就算要学，也没法在哈特哈勒待太久了。」

听到我这么说，卡比丹回我：

「这就要看你自己了。」

「这话怎么说……？」

「要看你《气》的熟练程度到什么地步。所幸你在这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是十年前你刚成为冒险者的那个时候……就算认真学，大概也要花上一两年。但换成现在，应该只要几个星期，甚至有可能几天就学会。这也要归功于你过去努力得来的成果。」

……虽然我一直认为自己十年来都没什么进步，不过我似乎还是意外地有所成长。

确实，像是把气注入武器的时间、身体强化的持续力、治癒的效率等方面，我似乎都有稍微进步的样子。

虽然可能只是一些枝微末节的技术，不过那似乎也是过去我针对就算《气》无法增加也能钻研的部分去下功夫的关係。

「我是练过不少儘管觉得可能没用但还是努力去练的东西，没想到其实是有意义的……」

我满怀感慨地说出这些话，在一旁的卡比丹也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