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話 將軍與弓手

抵达霍涅斯特后的第三天。

镇上的状况乍看之下一如往常，但是零星几间关门的商店显得格外醒目。可能是物流停滞，或是有人逃往其他城镇了吧。

王都派遣而来的士兵们，似乎按照当初的预定行程抵达镇上了。修彦大人派来的使者告知我们这件事，我们一行人便直接来到了联合训练场。

训练场远比学校的操场更宽敞，相关人士全部齐聚一堂。

佩里德先生就在入口处，带领我们进入户外训练场。那里集合了两千名以上的士兵，令人不禁为之震慑。

据说这次为了迎战大行军，由来自王都的将军担任总指挥。那位将军才三十齣头，相当年轻，名叫司提。

他有着一头黑髮，给人一种冰冷的印象，如今在向众人说明大行军爆发时该如何行动。大致而言，到时军队会固守在镇外，不让魔物入侵至城镇内部。

但是，将军表示按照过去的纪录，从来不曾成功将魔物彻底阻隔于城镇之外……因此要将部队分成两支，部署于城内与城外。

城内部队则将士兵指派到各个区域，比方说谁专责防守商业区等等。看来如果没有指挥调度，果然难以抵御大量魔物吧。

我们并非正规军队出身，被归类为自愿参战者。

「自愿参战者请在这边排队，我们会进行选拔。」

司提将军和持有【鑒定眼】的年轻女性开始选拔自愿者们。若单有热忱却能力不足，就不会将其视为兵力。这种时候，自愿者会被告知届时只要守护自家与周遭就好。

自愿者队伍排得相当长，见状我鬆了口气。原来霍涅斯特中有这么多愿意参战的人啊。

轮到我的时候，修彦大人极为慌张地跑了过来。

「司提将军，他不需要经过选拔，这位是我直接请来协助的强者。」

「不好意思，国王下令除了正规士兵外，一律都要经过选拔。」

「就是他──这位诺尔小弟解决了在兰登发生的事件。」

「哦？打倒石化魔物的人也是他？」

「确实如此。」

司提将军眼神锐利，让我不禁紧张起来。不需要透过鑒定，他是强者一事完全一目了然。他身上散发出和爱尔娜老师同等……不，是更加强烈的气场。

修彦大人列举我过去的功绩，主张不需要审查我的实力，但司提将军并未因此改变心意。虽然我不太想因为被人鑒定而曝露能力，但大家之后都是战友，这也没办法。

「没关係的，修彦大人，我愿意接受选拔。如果因此无法通过的话，代表我肯定不是魔物的对手。」

「不好意思。明明是我主动找你的。」

「那么，鑒定他的能力吧。」

司提将军如此命令后，一旁的女性便开始施展技能。呜呜，虽然这是我平常惯用的技能，但是轮到我自己被人鑒定时，还是莫名感到紧张啊。

「咦！？这是、什么……？」

给人铁面人印象的女性表情骤变。她肯定是因为看到我的某些能力，为此惊愕不已吧。

「为什么这么吃惊？」

「他的等级超过100，持有技能还多达数十项……」

「哦，没想到有真正的强者啊。」

虽然不明显，但司提将军的嘴角确实微微上扬了。紧接着，女性说出的话在现场引起骚动。

「虽然有些我未曾见过的技能，但最值得惊叹的恐怕是【创作】、【编辑】、【赋予】这三项。」

「……什……么？妳确定没有看错？」

「我没有看错。毫无疑问地，他确实持有这三项技能。」

不只司提将军，就连修彦大人看我的眼神也为之一变。不仅如此，他的目光中似乎还混杂了些许畏惧之意，我不禁感到有些不安。

下一秒，利刃贴近我的颈子。司提将军将剑搁在了我的颈侧。

「回答我，你和奥莉薇•赛邦特有关係吗？」

既然他会提起师父的名字，代表持有这三项技能的师父在这国家也广为人知吧。我无法回答他目前还有与师父交流，只能想办法矇混过去。

「对技能相当了解的人曾对我说过，这也许是种突变。」

「你以为这种谎言能职过我？」

他如此逼问的瞬间，我倏地向后跳开，摆稳架式前便已拔剑吶喊。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喊了什么，总之我不由自主地大喊出声。

「诺尔？你怎么了？」

「不可以！艾玛，不要靠近我！」

这不是经过大脑思考后採取的行动，而是本能驱使我这么做的。我未经思考就摆出战斗架式，敌意毕露。

「这家伙拿剑指向将军，包围他！」

「不用，这少年只是做出正当行为罢了。这时不拔剑，反倒不算是男人。」

原本要有所行动的士兵们顿时静止。我祈祷着司提将军愿意收回长剑，但事与愿违。

「若我说你是污秽的奥莉薇的子孙，会让你更生气吗？」

「你再继续这样侮辱奥莉薇，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有意思。那你就把这股愤怒发泄在我身上吧，以此作为选拔。」

首先要调匀呼吸。面对这个人，单凭本能冲上前去，肯定毫无胜算。先进行鑒定……结果我的呼吸节奏又被搅乱了。

姓名：司提•安纳萨

年龄：32

种族：人类

等级：324

职业：将军

技能：长剑术A、异状回覆A、全异状耐性B、鬼神斩、炎斩、斩铁、圆月斩、残影、无声步、威吓、夜视、后跳强化

他恐怕是我至今遇见的敌人中，能力最为强大的……无论等级还是技能，他都格外强大、毫无破绽。方才让我失常的，恐怕就是【威吓】吧。

因为他使用了那个技能，我才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光就技能组成来看，他肯定是近距离型的战士。以武器攻击範围来看，也是对方胜过一筹。既然如此，就不要靠近他，从远距离发动攻击。我将左手摆到身后，悄悄从异空间取出短刀，施展【投掷】。

司提将军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短刀飞过他身旁，远在后方的士兵以盾牌将之挡下。

「你在投掷的同时，还在迷惘着『这么做真的好吗？』。」

「……咕！」

「因此，平常能办到的事情，现在却失手了。在我眼中战士分成两种，冷静型与冲动型。简单而言，就是保持冷静时比较强的战士，以及感情受到刺激时更能发挥本领的战士。」

我大概属于前者吧。从我刚才的行动中明显能看出这点，而他特地告诉我这件事。这情况──就连战斗都算不上。恐怕只有我认为这是一场战斗，客观来看大概像是指导吧。

儘管不甘心……我还是不想收手。

「可别误会了，史塔吉亚。虽说你属于冷静型，但我并不是要你熄灭心中燃烧的斗志。头脑要冷静，内心要炽热。如果还想打下去，就拿出杀意放马过来吧。」

「我要上了。」

我冲上前去，与之拉近距离后猛然挥剑横扫。剑与剑的过招就此展开。司提将军的长剑剑身细长，却劲道刚猛，每一击都伴随着斗志，凭我的剑根本无法突破。

我敌不过他的剑劲，只好暂且后退──施展【落雷】。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让人忍不住想掩耳的轰隆声响彻训练场，这瞬间我目睹了司提将军的残影。在那短暂的瞬间，司提将军的身影晃动了一下，随即一分为二。落雷精準地击中其中一方，遭到雷击的那一方立即消散。

与此同时，位在附近的几名士兵屈膝跪地。

「到此为止。我明白你的实力了，判你合格吧。」

「呼、呼……合格……」

「不过，还有不少该改善的部分。比方说刚才的选择就不好，士兵们有些人触电啰？」

「啊……」

我刚才太过专注，完全没注意到旁人。

「唉，这可以说是锻炼不足吧。总之，史塔吉亚，你合格了。这份力量对我们而言将是莫大的助力，接下来请多指教。」

大概是因为他解除了【威吓】的反差吧，我不禁觉得司提将军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而实际上，他确实在战斗中好心地明确指出我的弱点。

「关于我的技能，您不打算追问到底吗？」

「你想说的话我就问，你不想说也无所谓。我只负责选拔战士，而你已经合格了。儘管你没用上那三项技能。」

「您也完全没有拿出真本事。」

「我的真本事会留给魔物群，你也这么做吧。」

司提将军淡然轻笑，我的心情终于回归平静。他若是敌人的话，肯定相当恐怖；但这个人将是这次并肩作战的战友，没有比这更让人安心的了。

但是问题尚未解决，修彦大人似乎不认同这个决定。

「司提将军，接纳奥莉薇的子孙这种事，恕我无法允许。」

「推荐他的人可是您喔。」

「我、我事先并不知情啊。没想到他居然继承了奥莉薇的血脉……」

师父好像很惹人厌啊。在我的国家完全没有这种事，甚至歌颂奥莉薇是奥丁公会的传说级冒险者。

「因为他是奥莉薇的子孙，所以不希望他参加战争。这是出自您的意志吗？」

「就算我允许，人民也不会允许。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晓得这座城镇的英雄与奥莉薇之间的历史，但这与我无关。我来到此处，是为了帮助城镇战胜魔物。而站在这里的少年，虽然还有待历练但非常优秀，未来的潜力远在我之上。」

「什么？有这么夸张……？」

不只修彦大人，司提将军的属下们也大为震惊。将军斩钉截铁地说「这并非客套话」，然后继续说道：

「【创作】、【编辑】、【赋予】。光看过去的文献记载，这三项技能属于最强等阶。如果他刚才动用这些技能，我恐怕无法全身而退。当然，他自身也不例外吧。」

「不过，在我看来，诺尔小弟畏惧着你，一直施展不开。」

……好吧，实际上确实如此。然而，司提将军摇了摇头，提起我的技能。

「刚才那招【落雷】，原本是很难控制的技能，大多无法精準地击中目标。但是，史塔吉亚施展的那一击，完全瞄準我而来。」

「这有可能……只是碰巧吧。」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不过，我当时持续以【威吓】施加压力，而实际上他的【投掷】也失手了。在这样的状态下，【落雷】却精準无比地落向我。虽然只是推测，但我想他恐怕改良了技能本身。」

「这种事怎么可能……」

「文献上记载，【编辑】就是能做到这种事的技能。不过答案只能问他本人才晓得。」

司提将军不只实力高强，洞悉能力也一流，一切都被他看穿了。反正继续隐瞒也没有意义，我便老实告诉他。

「就如同将军所说，我改良了技能。」

此话一出，有人欢呼、有人惊呼，也有人为之目瞪口呆。众人的反应各有不同。

这时，司提将军完全排除了修彦大人的意见。

「我的目的在于减少人民牺牲、儘速驱离魔物。为达成这个目的，史塔吉亚的能力有所助益。我打算让他参战，谁有反对意见？」

「……遵循将军的意思。」

「感谢您的成全。那么下一位，上前。」

就这样，我受到认可，得以参加这次的战斗。其他四人也都顺利合格，光靠鑒定结果就过关了。

之后有士兵告诉我，将军出面亲自测验能力非常罕见。

那么厉害的人并不多，这确实是一次宝贵的体验。

◇ ◆ ◇

在大行军发生时，士兵们会分成两团。一支在城镇外积极迎战，一支则在城镇内待命。

当然，人员绝大多数都被分配到前者。

能够迅速行动及持有特殊技能者，容易被指派为待命队。比方说擅长治癒技能，或是以弓箭为武器的战士等等。

由于预测敌人会从地面与空中进攻，不让任何一只魔物溜进城内的计画显然并不实际。

我们全员都被指派为城镇中的待命队。由我担任队长，带领队伍进行游击行动。

我们没有特定的驻守位置，需要临机应变地採取自主行动，驰援陷入劣势的区域，或是协助居民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