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动笔写日誌。
晕船者三名,伤患两名,身体不适者一名。
「啊啊,好忙喔。」
庸医就只负责做点简单问诊以及给葯。他擦擦额头上没冒出多少的汗。不知为何,比待在后宫的时候还要生龙活虎。
(大概是真的太閑了。)
船上生活也过了数日。儘管还有人不习惯船内的摇晃,但晕船人数渐渐少了。第一天还觉得清閑,翌日就有一大群晕船病患找上门来。
「会吗?」
猫猫倒觉得邻近军府的尚药局比较忙,不过庸医是在经年门可罗雀的后宫尚药局执勤,这对他来说已经很忙了。
事前已经準备好了大量的晕船药,但也只具安慰效果,当有人脸色铁青地来到药房时,猫猫认为不如给个桶子带他到通风良好的地方比较有用。
(难怪罗半不来。)
听到此次怪人军师要来,猫猫还以为那小子也会跟。
那个守财奴很会晕船。其实有那小子在多少还是比较方便,大概是找了什么理由回绝了吧。他那家伙好歹也是下个家主,总不能两个人都离开府邸吧。
猫猫本来怕怪人军师可能会发现她来了而跑到这艘船上,但目前什么事也没有。一定是晕船晕到爬不起来。
「好了,那就来用点儿点心吧。小姑娘,妳去请他来。」
庸医看病患不再上门了,就开始準备茶水。不过船上不能常常用火,所以不能烧水。茶是冷泡的。
茶杯有三个,点心也是三个。点心在船上是高级品,不过这是去给壬氏出诊时收下的。后来他们每次都準备点心,每次都让猫猫带回来给大家吃。
(是想讨好我吗?)
猫猫一面长吁一口气,一面打开药房的门。
「怎么了,小姑娘?」
走廊上站着一个比猫猫高出大概两个头的男子。是李白。这男人是被派来当护卫的,此时手里拿着两大个重物。似乎是觉得站着太閑,在锻炼身体。
「吃点心的时候到了,大人也来吗?」
「那真是太感谢了。」
李白放下重物走进药房。一个大汉走进来让房间显得有点挤,但莫可奈何。
「李白兄啊,你不怕吃甜的吧?」
「我什么都吃。」
「这样啊。茶里头要不要放砂糖?」
「咦?有这么一种喝法?」
「听说在南方会这么喝喔。」
「好像挺有意思的!给我多加一点!」
见李白兴奋雀跃地想往冷泡茶里加入珍贵的砂糖尝鲜,猫猫立刻把砂糖抢走。
「砂糖是高级品,不行。」
「怎么这样——」
庸医噘起嘴巴。
这个宦官看来是惯犯,得把砂糖与蜂蜜藏好才行。空閑无事的后宫也就算了,旅途中各类物品容易短缺,得请他客气点才行。
再说——
(什么甜茶,谁喝啊。)
猫猫喜爱鹹食与酒,吃咸不吃甜。换言之,就是不接受甜味的茶。
「放一点又有什么关係嘛?冷泡茶味道太淡了。」
李白也噘起嘴巴。
「那么,把茶叶用乳钵磨碎如何?会容易泡出味道。」
「哦!就这么办。你们有乳钵吗?」
「有啊。这是要力气的,就有劳兄台了。」
一个是本来就爱聊天的宦官,一个是好脾气的武官。乍看之下毫不搭调,却立刻就熟络了起来。
看来李白这个人选是对的。
话虽如此,庸医怎么说还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当了罗门的替身。假如他得知了真相,不知会作何感想。
(瞒着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随便把事情告诉像他这样的人会坏事。猫猫是这么认为的。
(壬氏要是也能这样对我的话……)
猫猫一面这么想,一面却也加以否定。
壬氏必定是认为猫猫知道了比较好,才会告诉她。猫猫也宁可知道内情,能做的选择比较清楚。
那位丰姿秀丽的皇弟殿下,是个颇有才干的男子。至少做事不是出于直觉反应,而是经过理智思考。
正是因为经过仔细思考,因此即使不到完美,但也交出了还算能够接受的答案,所以猫猫也不能抱怨什么。
(可是,烙印那件事就……)
实在还是无法接受。
再加上猫猫又想到了庸医的事。也许是壬氏拿他当诱饵惹恼了自己?
抑或是——
「小姑娘,妳不吃吗?」
「吃。」
猫猫抓起点心。
是包着酱菜的馅饼。调味做得较重以利保存,配着茶沖淡味道刚刚好。猫猫不屑地吃。还真好吃。
「原来不是甜的啊。」
庸医一脸的失望没劲。看来是当成了甜馅饼往嘴里塞。
「这可真好吃。看起来质朴,但应该是挺高级的点心吧?」
「那当然了,这可是月君赏咱们的呢。」
庸医不知为何得意洋洋地说。东西是赏给猫猫的。
猫猫再给自己倒一杯冷泡茶,同时往小窗外头看。
「渐渐可以看见陆地了呢。」
「哦!是吗?」
庸医也探头往窗外看。
「本来听说按照预定中午就会靠港,但慢了一些。不过应该只是一点误差吧。」
李白看着簿本做确认。
「住两晚之后一早又要出发,忙得很哩。」
「那个老家伙是哪艘船?」
「那个老家伙是最前面的船。」
说那个老家伙李白就懂了。
(一旦不晕船了,搞不好会跑来这儿。)
猫猫的表情歪扭起来。要是一不小心坐上同一艘船恐怕就麻烦了。
「那个老家伙一下船就会被带去赴宴,我想妳不用担心。皇族难得出巡,不搞点外交就浪费了。」
「赴宴的事我有耳闻喔。会派一位医官跟去,但我不去所以小姑娘也不用去。不过,那个老家伙说的是谁啊?」
庸医一脸傻呼呼地看着猫猫,但她正好想起另一件事,无暇理会。
「外交……原来如此。」
「是啊。喏,要看吗?」
李白从簿本里拿出一张简单的地图。图上标出了海岸线与船的航线。
「虽然属于茘国,但基本上还是算外邦。」
简易地图上还画出了疆界。
「记得这个国家几年前有个公主来过后宫。不过听说后来赐婚了。」
整件事听起来十分耳熟。
「兄台说的是芙蓉妃。喔不,现在不是娘娘了。」
「是那位娘娘啊。」
听了庸医所言,猫猫捶了一下手心。就是以前在后宫宫墙上起舞的娘娘。
「那么芙蓉公主也会来吗?」
「啊——我想不会喔。」
李白否定庸医所言。
「不是有个武官立了功,得以迎娶那公主作为赏赐吗?」
「是啊。只是虽说是异国,把别国的公主随意送人似乎有失妥当呢。」
(这方面的事,背地里应该谈妥了吧。)
听闻武官早已与芙蓉公主熟识,那么也很可能与公主的亲属素来相识。
既然芙蓉公主无法完成嫔妃的职责,他们或许会觉得不如早日出宫更有好处。
「咱们那军队不可能轻易放能够立功的男子回国啦。」
「啊——这倒也是。」
「不过话说回来,从后宫娶妻啊。我若有机会立功,倒是希望能获赐金银钱财。」
「李白兄这话可真教我意外呢。看兄台不像是爱财之人啊。」
「我也是有很多苦衷的。」
(例如想为一位身价连城的娼妓赎身。)
不晓得李白目前的薪俸有多少。看样子似乎是平步青云,但再不快点设法发财,白铃小姐就要变成老鸨了。
猫猫再次望向窗外。
(若是傍晚抵达,店家早都关了吧。)
那个国家虽然位置在茘国之南,但并不是一抵达就能立刻下船。从太阳的高度看来,大概是没那工夫买东西了。若是有摆夜市就好了,只是那种店家大概不太会卖猫猫想要的东西。
(像是烘焙点心、串烧或水果。)
不,其实那样也满有意思的。
但愿明日有个把时辰可以自由晃晃。
「有人来了?」
药房外传来独特的脚步声。有人咚咚地轻轻敲门。
「请进。」
庸医回答后,走进房里的原来是雀。
「失礼了。」
「怎么了?是月君身体不适吗?」
「不,小女子来此是有事相求。」
小眼睛看着猫猫。
「月君表示今夜赴宴之际,想和各位借一名试毒人,特此前来商量。」
庸医与李白的眼睛也对着猫猫。
(呃,我是不讨厌做这件差事啦。)
可是,猫猫不想去有怪人军师在的地方。正在思考有没有借口能推辞时,雀悄悄露出一件东西给她看。
「……」
在她眼前时隐时现的东西,似乎是鲜香菇晒成的干香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