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乙,你也该来帮忙了吧?」
「咦?才不要。好友角色一直抢戏,和女主角有太多交集的话,会被讨厌喔。」
「那是什么奇怪的顾虑啊?」
「身为女主角的哥哥,戏分很难拿捏得好啊。」
我们从山腰搭着空中缆车,来到村子入口。
我一面恨恨地看着摇头晃脑,一副无奈样自顾自地前进的乙,一面揹着彩羽,追在他身后前进。
不,这样太奇怪了吧?既然手上没事,就该帮忙啊这位哥哥。不然的话,干嘛特地来有野狗的深山迎接我们?对体格只有平均值的男生来说,一个人揹发育良好的JK(女高中生),太没效率了。既然你是为了帮这样的我,潇洒登场的角色,就该把任务做好啊。我在心里嘀咕着。乙彷彿听到我心声似地笑了起来。
「任务的话,我确实地做好了不是吗?就是看你们两人长长久久走下去的重大任务喔。」
「不要用爽朗的表情判读别人的内心啦。你只是在享受当邱比特的感觉吧?你这个男版小恶魔。」
「啊哈♪还好啦。而且现在,彩羽让你揹着才有趣啊,不是吗?」
「你只是在寻我们开心吧……喂,不要乱动啦彩羽!」
「放────我────下────来────────!!」
我把意识放回我背后的彩羽身上。
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在我背上扭动。所有叙事部分的段落中,每个字之间都需要插入「扭」与「动」的形容。因为实在太烦人了,所以我故意把她排除在意识之外。
「干嘛啦?在山上时明明很安静不是吗?」
「这里是村子!有人!是说哥哥就在旁边!!」
「事到如今,被乙看到妳被揹的样子又不会怎样。」
「他正以观察稀有昆虫交配的眼神看我们喔!学长不在乎吗!?」
「啊哈哈,这妹妹完全不相信哥哥呢。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把你们看成昆虫喔。」
「就是嘛──就算是乙,也不至于──」
「我至少有把你们看成稀有的哺乳类喔。我的智商没有低能到会弄错生物的分类,你们可以放心喔。」
「看吧!就是这样!根本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有够可怕的!」
「会吗?不管怎么看,都是平常的乙吧?」
「学长的感性也很奇怪啦!」
唉,我也有自觉啦。毕竟我和乙的特异性相处这么多年了,知道二话不说地接受他的特殊感性,才能带来最好的结果。
彩羽把脸藏在我脖子后面。
「哥哥的话,就算了……呜呜,好可耻……」
「妳很在意村民的眼光?」
「那当然。」
「放心。虽然对过疏化村落来说,这个时间已经快天亮了,不过还算是深夜就是了。」
「……要是被人看见,可是双重意义上的惨剧喔?」
「呃──」
彩羽说道。呼出的气息刮搔着我的颈部。我说出所谓的「双重」的内容:
「一是丢脸,二是穿帮吗?」
「是啊。不但很可耻,而且计画被发现的话,我们可是会受到万众指责,情况会变得雪上加霜喔?」
「这倒是不用担心。事到如今,就算穿帮,结果也不会改变。」
「……学长刚才也说过呢。『要从小堇老师被当家抓到,才能踏出第一步』。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昨天不是去见过影石家的当家吗?」
「是去拜见未来的岳家家长对吧?请把您的孙女交给我吧!这样。」
「虽然有点不一样,不过大致上算正确。总之啊,我在那时候确定了一件事。」
「什么事?」
关于堇说的「老家要求她非成为教师不可」。那要求具有多强大的强制力,我想亲自做个确认。
说起来,在保障基本人权的日本,就法律层面而言,不能决定自己想从事什么工作,是不可能的事。问题在于,在堇的想法中,「违逆家族的要求,必须冒多大的风险」。
所以,我一直想见见当家的影石鑛,明白束缚堇枷锁的真相。
这次的事,也算机缘凑巧吧。我见到影石鑛,做出某个结论。
「虽然说很重视传统,不过影石家意外地有弹性喔。」
「所以才会把胜算赌在『当家其实是萝莉控』上,不是吗?」
「不是,那部分根本不重要。」
「咦?那不是这次作战的重点吗!?」
我断然说道。彩羽惊讶地拔高声音回问。
在没有确证的情况下,去别人家翻找儿童色情的把柄,找到的机率太低了。我才没兴趣做那种不长脑的挑战。
「你们相信诅咒吗?」
「唔──虽然平常不相信,不过待在这种阴森森的环境里,就会觉得恐怖呢……」
「确实是这样。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这是普通的感性。」
「假如能以科学证明诅咒存在,我就相信;无法证明的话就不相信。然而到目前为止,被归类在超自然现象的诅咒,都能用科学做出合理的解释。」
「没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乙的回答很有乙的风格。而那也是我想表达的事的本质。
超自然现象的诅咒,并不存在;但是潜藏在日常生活中的诅咒,是真实存在的。
举个例子来说,长期沐浴在恶灵的怨念中的日本人偶,会变成受诅咒的人偶。
那一直沐浴在强烈的言语之中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所谓的坏话,是能改变他人人生的强烈诅咒。一直被说是丑八怪或个性阴沉的话,自己也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样子,并让自己变成那个样子。讚美也一样。如果一直受人吹捧,就会误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假如世界上真的有诅咒,就是那种话语吧。」
「例如不要碰娱乐那种东西,是吗?」
「……!」
乙沉声说道。
隔着后背,可以明白彩羽猛地一震。
「……嗯啊,那种话确实也算呢。」
「那的确是相当真实的诅咒呢。」
乙以带着深意的眼神瞥了彩羽一眼,继续说道:
「你的意思是,紫式部老师也是那样?」
「没错。」
我故意无视彩羽的反应,专心谈论堇的事。目前这么做,才是最好的对策。
「『要当个好孩子』──虽然这是每个家庭都会说的惯用句,但假如被说的次数比其他家庭更多、更频繁的话,就会变成诅咒。会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这就是束缚紫式部老师人生的枷锁真相。」
在《5楼同盟》成立之前──……
堇能喝酒的场所,只有搬出来公寓住之后的,自己的房间。
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只属于自己的空间。
即使不装成好孩子也无所谓。堇唯一的奖励关卡。
至于那奖励关卡範围扩大到隔的隔壁的房间,应该是她人生中的巨大分歧点吧。
「因为知道你们家的状况,所以我也是直到亲眼见面为止,才分得出来是哪种情况呢。」
「原来如此。比起我家的大人,更有包容力呢……」
「没错。感觉得出来,当家愿意试着理解堇老师的想法。虽然不知道他那莫名其妙的JK语是怎么学来的,但是只要想成努力的痕迹,就会觉得很可爱。」
彩羽与乙的母亲──小日向乙羽对娱乐与演艺界的厌恶,已经有点类似怨念了。
比起来,影石鑛只是个愉快的阿伯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不表示堇的问题就不严重。因为没有人能客观地俯瞰自己所处的环境。
看在第三者眼里微不足道,一笑置之就好的小问题,可是对当事者来说,或许是攸关生死的大事。
我要成为因为身处在黑暗之中,无法发现单纯的答案的人的眼睛与耳朵,为他们铺好路。
只要让他们能朝最棒的人生踏出一步的话,我就能抬头挺胸地说,我完成身为《5楼同盟》的製作人的职责了。
「那么,下次见到紫式部老师时──」
「她应该已经把一切清算完毕,得到自由了。」
我信心满满地回答乙。
虽然在意从中途沉默下来的彩羽,但是故意不多提,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即将抵达旅馆时,我们突然停下脚步。
两名正準备跨过门槛的女性,察觉有人接近,猛地转头。
一人是比我以为的更早回来的堇,另一人是不知为何在场的真白。
「真白学姐!?她为什么在这里……」
耳边传来彩羽尴尬的低声自语。
有什么好紧张的?我第一时间感到不解,但是又立刻想到原因。心里一惊。
因为,在真白的想法中,「其他人都以为我和她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为了让真白参加公寓五楼的聚会,我早就把我和月之森社长之间的约定,以及必须扮演真白的假男友的事,全都告诉大家了──……
不过仔细想想,我根本没告诉真白,我已经把真相告诉大家的事。
也就是说,被真白看到彩羽和我这么亲密的话,真白或许会认为理应以为我和真白是真正男女朋友的彩羽在向真白耀武扬威似的想到这一层的彩羽会觉得尴尬也是当然的──是说这啥乱七八糟的人际关係啊!真麻烦!
不,是没把大家找来,重新说明状况的我不好。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大家感情已经很好了,就算不说明,应该也没关係……
我正想着这些,真白已经朝我们小跑步过来了。
她脸色发白地道:
「彩羽……妳怎么受伤了……!?」
无视彩羽被我揹着的事,直接注意到她脚上的毛巾。
……什么嘛。她根本不在意嘛。
怎么了?真白抬头,以目光对我发问。那澄澈的眼神使我鬆了口气,我把事情的原委(省略可能出现风波的部分)告诉她。
「原来如此……要不要帮忙?」
「谢啦。那就拜託妳了。」
长时间揹着彩羽,我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
我把彩羽放到地上,把她交给张开双臂的真白。
「……意外地,有点重。」
「哇哇!没问题吗?」
「不要小看真白。真白虽然没有体力,但是这种程度的事,没问题。」
儘管脚步虚浮,不过真白还是以双手撑住彩羽,确实地前进。
「是说真白学姐闻起来好香喔!是旅馆的香皂吗?」
「啊……不要闻。」
「我也不要用从家里带来的香皂,改用旅馆的好了──这种新香味的诱惑力好高喔!我闻我闻~」
「烂、烂死了。妳好烦。」
「啊嗯!别推开我啦。我是伤患喔!伤──患♪」
「唔……」
开始缠人的彩羽,与烦躁地想把她推开的真白。
看着她们互相表现出只对敞开心胸的对象的态度。看着她们成为成为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我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忍不住扬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