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建设开发公司内部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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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复兴 第8集·1990.11·目录
|①刊头致词「完成的喜悦」———————董事总经理 鹿冈俊英
|②调和与迴响————————————————董事 佐佐木肇
| 深受好评三度登场(刊上大辩论座谈会)设计部篇
|④今后建设之存在方式
| 连载新都市计画之乐趣〈第8回〉
|⑫河岸新开发地区之2——东京建筑大学教授 西冈让
| 深受好评!访问连载「分店事务所介绍」〈第8回〉
|⑯中国分店—————————分店样貌/大受欢迎的这家分店/
| 招牌女郎/广岛市内导览、其他
|㉑体育之秋·公司体育社团成绩一览表
|㉔特别採访·画展入选奖 秋山薰之侧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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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份匿名作家之连载短篇小说
|㉕写生画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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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载
| ㉝真田俳坛
| ㉞新书介绍
| ㉟今月围棋
| ㊱电影介绍
| ㊲拼图
| ㊵读者广场
| Hobby Forum(个人兴趣)
|㊳天下一品手打荞麦——长野营业所长 市川荣治
|㊴技术再不好也要打高尔夫!——总务部 片冈弥生
|㊷卷尾大特辑!钓鱼狂们的「顶级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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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㊺业务状况报告
|㊽编辑后记(以及致歉、订正)——总编辑 若竹七海(总务部)
●封面题字 东榊邦夫建设大臣
●封面照片 森田纪念讲堂别馆(摄影·矢岛剑 总公司土木计画四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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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学学长的请託,我开始在发行建设业报纸的小公司兼差,转眼一个月了。奇怪的是,在我生病閑閑没事干时都没来找过我的朋友们,却在我开始上班后纷纷来找我聚会。
「听说你重回社会了?」
什么重回社会嘛!我生气地抗议了一下,但他们完全当耳边风,还说要请我吃饭,庆祝我大病痊癒。享受生病休养、平静生活的五个月,瞬间离我好远好远,不禁有点惆怅的同时,也很高兴有这些没忘记我、还来邀请我的朋友们。我二话不说就答应(?)让他们请了。
朋友们听说我工作的地点在新宿三丁目,就特地为我订了位于新宿区公所旁的大分料理店。我一副拗不过他们的邀约才去的样子,其实很期待跟好久不见的朋友们相聚,一到下班时间就飞也似地离开公司,沖向那家店。
这些朋友都是我大学参加文艺社团时的学长、学姐和学弟妹。跟大家的大学时代一样,我们会口沫横飞地讨论小说、开些言不及义的玩笑、外宿集训,和喝酒舔舐失恋的伤口。
今天约好见面的人都曾经舔过我当时的「伤口」,当然,我也回舔过他们。听起来很像狗,然而大学时代的朋友关係,的确就像一群狗聚在一起嬉戏笑闹,有时闹过头也会互咬,但毕竟是毛色差不多、头脑也差不多的一群狗,所以叠在一起睡一觉后,很快就忘了互咬的事。
该怎么形容这些朋友呢?感觉就像兄弟姐妹。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在男、男、女、男、男的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四,经常被遗忘。两个哥哥都很喜欢妹妹(也就是我上面的姐姐),弟弟跟我年纪相近,也比较依赖哥哥。
以前我跟姐姐的感情不错,但是她跟我的相处并不是单纯的姐弟关係,她接近我只是为了在上面两个哥哥的严厉监视下喘口气(哥哥们把唯一的妹妹看得很紧,简直就像新娘的父亲,再说得严重一点,还真有点像妓院的老鸨。他们要是知道我这样形容他们,恐怕会追着我打吧)。
大学时代的朋友们不会彬彬有礼地保持一定距离,都是单刀直入地探索他人隐私的家伙。在我的理想中,兄弟姐妹应该就像这样。但要是牵扯到遗产的话,又另当别论。
我公司是六点下班,所以我到那家店时,就看到里面房间已经有四、五个熟面孔了。我不由得笑逐颜开,往他们走去。
「好久不见!」
「唷。」
我那么热忱地招呼,对方却只给我淡淡的回应,我有点意外,扫兴地边脱鞋子边问最靠近门口的同辈广冈:「怎么了?这么安静。」
广冈粗鲁地移开深蓝色西装,默默地用下巴指向里面,我从广冈背后向里面望去。
熟识的立花、铃木、多岐,和石川学长依序坐着,每个都如坐针毡似的喝着啤酒,还不时乾咳。最里面坐着一位女性,短髮、戴眼镜、握着花样手帕、穿着素雅的白色衬衫和米色套装,学弟大川不停地跟她说着什么,她也低着头断断续续地回应着。最糟糕的是,我发现她在哭。
我赶紧撇开视线,假装专心在解鞋带。
「从刚才就是那样子,大家都第一次看到她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是谁啊?」我小声反问。
「笨蛋,松谷学姐呀!」
「咦?」我拚命压抑,不让自己叫得太大声。
松谷学姐在社团是第一女丈夫,酒量胜过任何人,也比任何男人都坚强,是很有地位的女性。我还在学校时经常被她逼得喘不过气来,毕业后第一次见到她,却看到她哭成这样。
「她为什么哭?」
「好像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而且不是小问题。」
可能是听到我们窸窸窣窣的耳语,松谷学姐抬起头,那张太过白皙的小脸勉强挤出笑容,看起来有些扭曲变形,让我一阵心痛。在学校时,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卑微的学姐。
「哎呀,主角到了呢,对不起,我破坏了气氛。」
「哈哈,学姐,很久没问候您了……」
我耍宝地用额头磨蹭榻榻米,四周响起硬装出来的笑声。学姐叹口气,眼泪又扑簌扑簌掉下来,她摘下眼镜,边擦眼泪边呵呵地笑起来。
「听说你生病了,现在身体好多了吗?」
「好多了,託大家的福,妳看,现在这么健康。」
「那太好了,喂,石川,给他倒酒。」
「是。」石川学长往空杯里倒啤酒。「这是学姐庆祝你康复的酒,乾杯吧。」
既然这样,我也豁出去了,我恭恭敬敬接过倒满啤酒的杯子,一口喝乾。
「喔,了得、了得……那么,学姐先失陪,去一下厕所。」松谷学姐站起来、走出去后,周遭朋友如鲸鱼喷水般接连发出叹息声。
「唉,好担心会发生什么事。」立花学长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她到底怎么了?」我等很久没喝过的啤酒,在胃里完全适应后才发问。
「她说她被什么人陷害,快没工作了。」
「好像大奥深宫的大阴谋……」
「你还有心情扯时代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因为不该她负责的事遭到怀疑,现在几乎站不住脚,我没问详细内容,不过好像是窃盗嫌疑。」
「窃盗?」我张大嘴巴,重複这句话,然后不由得怒火中烧。「胡说八道,松谷学姐改行当小偷了吗?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我也这么想啊,因为我们都很了解她,可是……」
「可是什么?」我气得脑充血。
「不要生气嘛,我也不相信啊。」
「可是我们认识的是大学时代的松谷,又不清楚她现在在做些什么。」铃木学长大口吃着刚炸好的甜不辣。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我很想说,当初狂恋松谷学姐又不敢告白,只好喝酒发牢骚的人是谁啊?但我极力剋制了这样的冲动。
「你冷静点,是有人说那件窃盗案八成是她乾的。」
「谁说的?」我綳着脸反问,
「野野村。」
我大吃一惊。野野村跟我同年级,毕业后也常常跟他混在一起,他是我的好朋友之一。他被留级,每天游手好闲,有一天突然拜画家为师,开始学起画来,是有点浮躁但不太惹人厌的一个人。这样的野野村怎么会跟松谷学姐的工作扯上关係呢?
「你知道松谷学姐在哪工作吗?在美术杂誌出版社。她换到那家出版社没多久,就被派去担任柚木道月版画家的责任编辑。柚木是很注重个人隐私的版画家,所以……」
「就是野野村的师父。」立花学长打断广冈的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地轮流看着他们两人。
「野野村怀疑小偷是松谷学姐,是有什么理由吗?」
「你认为没有理由他会说那种话吗?他既然那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可是……」
我正要开口,铃木学长就把啤酒瓶塞给我,堵住了我的嘴。
「我太失望了,松谷居然是小偷。啐,时间的流逝真是残酷啊!以前满心想当作家的大学生们,现在全都成了平凡的上班族。才毕业六年,六年呢!这期间,活蹦乱跳的学弟得了游手好闲病,曾经心仪的女孩成了手脚不干凈的卑鄙女人,真是感慨啊!」
「喂,等等,如果她真是小偷,为什么今天会来这里在大家面前哭?」
「所以我说她卑鄙啊,以为哭就能博得同情,当遭到大家指责时,偶尔也会想博得同情吧?」
现在回想起来,铃木学长会说那种话也值得谅解,因为野野村这家伙虽然不太有原则,但还不至于毫无道理地毁谤他人。大家都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所以难免会相信他的话而怀疑松谷学姐。但是,当时我简直气得满脸通红、眼冒金星。
「我去吹吹风……」丢下这句话,我就站起来了。
走出门口,正要下楼梯时,瞥见不远处的米色裙子,我慌忙追上去。
「松谷学姐!」
她头也不回,快步走进人群中。刚才喝的啤酒还在胃里晃来荡去,感觉很不舒服,但我还是加快了脚步。
「松谷学姐!」
我终于追上她,在区公所前的红绿灯拦下了她。绕到她面前时,心脏差点从喉咙跳出来,因为她哭得很伤心,相较之下,刚才的哭泣根本只是序曲。停下来等红绿灯的人,都对着我们两人吹口哨。
「妳都听见了?」
我问了很俗气而且不用问也知道的事,她还是默默哭着。
「对不起,我破坏了庆祝你康复的聚会。」
她进入我下班后经常去的三越后面的大咖啡店,点了苹果茶,喝完第一杯后才开口说话。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我,戳破红茶附带的蛋糕袋子,大口大口吃着蛋糕,所以差点没听清楚她像蚊子叫般的道歉。
「没关係,不用放在心上。」
「你饿了吗?」松谷学姐盯着我手上怎么看都不好吃的蛋糕。
「是啊,快饿扁了,我应该叫妳给我一堆炸甜不辣,而不是啤酒。」
「都怪我想得不够周到,对不起。」眼睛红肿的她跟我相视而笑。
在一旁不安地假装整理银色盘子的熟识服务生,这才放心地对我们笑笑,然后离去。
「不要在意学长们说的话,他们大概是听了野野村的片面之词,认定小偷就是学姐,有种被学姐背叛的感觉,才会把学姐说得那么难听。」我心想原因或许不只那样,但还是支支吾吾地辩解。
松谷学姐摘下眼镜,揉揉太阳穴,勉强挤出了笑容。我慌忙喝口红茶,因为松谷学姐的笑容向来无人能敌,只有跟她心灵相通的人才能看到的灿烂笑容,会让周遭跟着亮起来……然而,现在的笑容跟当时相比,显得无奈而虚假。
「没关係,是我自己太天真了,遗以为大学时代的伙伴一定会相信我,忘了野野村也是大学伙伴。」
「学姐,」我端正姿势说:「可以告诉我吗?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妳也许不想说,但是我很想知道。」
「是吗?我也想说出我所看到的事情始末。」
*
松谷弓子进入美术杂誌社的编辑部没多久,就被总编找去,忐忑不安的她来到总编办公室时,总是从烟斗冒出呛人烟味的总编正把脚放在桌上,靠屁股轻轻旋转着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