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休。
理世在1-F的教室里热心地读着一本文库本的推理小说。我手里捏着错过机会还给她的手帕(心脏怦怦地跳),来到理世的教室,看见她热衷读书的样子,反倒放鬆了下来。不行了,又是那个模式。
理世看书的时候,一副严肃到简直像是生气的表情,彷彿在说「绝对不能原谅!」幼稚园的时候,就因为理世读绘本时太过严肃的表情,我猜想着会是什么沉重的内容,事后偷偷地看了那本绘本,结果是《拜访屁股男》之流的除了逗人发笑外毫无内容的蠢书。
我当时笑死了。
理世旁边的座位虽然空着,可我也没有跑到别的教室里再堂而皇之坐下来的胆子。我走到理世身旁,F班学生的视线时不时地飘过来。我叫了声「理世」,「应该是朋友吧」之类猜测的气氛在周围散漫开来。
被叫到的当事人没一点反应。我知道,现在的她就像舔着牛奶的猫一样投入。
我蹲下来,和她保持同一高度。
右手手心里,是清洗过又小心翼翼叠成小方块的手帕。又叫了一声「理世」,还是没反应。我无奈地看着理世的脸。
头髮,耳朵,额头,眉毛,睫毛,鼻子,脸颊,还有,嘴唇——
深吸一口气,意识归位。这可是别人的教室,干什么呢我?
(be cool ,be cool 。)
但是……现在,如果轻抚她的刘海肯定也不会被发现。现在,如果轻吻她的嘴唇肯定也不会被发现。偷偷亲一下肯定不会被发现吧?当然,这么多人的场合,也不可能真的採取行动了……但是要是真做了的话又怎么样呢?下个狠心,瞬间完成的话,搞不好有意外惊喜呢?对,如风般麻利结束的话,如果是我的话——
不行,不行不行,我摇了摇头。说到底我的运动神经也很迟钝……
「哈哈哈……」
明明周围谁都没有注意,我却在假笑,真蠢。再待下去就危险了,装得很自然地说了声「理世,再见」。于是,我溜了。
看着我的F班学生,一副「真是没办法」的样子对我苦笑。回笑之后,我朝着门口走去,迈着悠哉的步子出到走廊。
理世依然投入在书里,我装出有教养的样子,慢慢关上门。门要关上的瞬间,我看见理世抬起头来东张西望的样子。然后,门关上了。
「……太迟了吧。」
隔着门吐槽。
2
幻想第一次和理世接吻的自己是什么样,是在小学三年级时。
……事情的起源忘了。
但是,虽说只是妄想,但是这份冲击就如同胸口被穿透了一般。
好像快死了,这种感觉还牢牢记得。
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
现在的话我明白了。这份「冲击」叫做什么——
(那就是,¥%#@&*#)
五月。
恋爱学习会名不副实,参加这个既不恋爱也不学习的会,已经快一个月了。
「什么也没有。」对于我一成不变的报告,礼濑前辈情绪焦躁起来。
恋爱学习会的活动,视银髮魔女的心情而定。我虽然也参加,但和理世之间并没有什么发展(其实我是个阴沉而多疑的家伙,幼稚园时的告白已经耗尽了我一生的勇气)。也没找到机会问清楚那个「微笑」的含义,只是无所事事地作为理世的友人,在这里混日子。
……膝枕以上的surprise事件也没有发生,手帕也一直没有还。
某天下午。
「啊,知道了,做点什么不就行了吗?」
御门玛丽亚在纪念馆原音乐室里忽然说道。
虽然礼濑前辈说过「你亲自去突击」,但我并不想这么干。可是,这句话却留在脑海里,突然就下了决心,于是纯粹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这边总是无所事事?」(儘管连无所事事都谈不上)于是——
正用便携游戏机玩游戏的御门玛丽亚将东西扔回给物主,轻轻从椅子上站起来,「啪啪」两声,心情愉快的拍拍手。
「注意了,既然刚刚被新人骂我们『不要混了』。」
没有骂,绝对没有骂!魔女看着我的眼神,很清楚很肯定,那是欺负的信息。
「那么就拿出干劲来,给我两个人一组。」
房间里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魔女和惊慌失措的我身上。「什么意思?」抱着托盘的嗣宫前辈问道,魔女回答:
「当然是恋爱学习啊。」
欢呼声起。
今天的茶会,嗣宫前辈手制了栗子饼,此时嘴里塞满了点心的理世,还一副茫然的样子。
恋爱学习,不可以的事情,决定性的瞬间,这些词语在我脑袋里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地转个不停,我僵硬了。魔女像要穿透我胸口一样盯着我的脸,说:「在想像什么呀?」我赶紧摇了摇头「怎,怎么可能?「这种心情,就像无意打了个喷嚏却按下了原子弹爆炸的开关一样。
我真的扣下了扳机了?
(既、既、既然如此,那至少——!)
什么「至少」啊,我条件反射地转身,那里站着的是理世。像是等待着我转身一样(希望)。
我心脏跳动的声音,很激烈,很激烈。
「???要组队吗?美由酱。」
理世微笑着,无邪的笑容刺穿了我的胸口……话说回来,根据我的武断推测,御门玛丽亚说的是「两个人一组进行约会教学」,好像是以前那个恋爱学习会就有的活动内容。她进入初中部时是这个内容还存在的时代,所以知道也不奇怪。听了说明,我不自觉的一脸空欢喜一场的表情,御门玛丽亚问道:「怎么了?」不,没什么,只能垂首听命。
其实我才是危险人物,嗯嗯,我有这个自觉。
御门玛丽亚换到沙发上,一骨碌躺下。有人问道:
「玛丽亚前辈不参加吗?」
「这里是个鱼缸,你们就是我养的金鱼,我是欣赏者。」
——「OK?」御门玛丽亚问。
「也好也好。」嗣宫前辈有点意外地感叹道。我看了看身旁站着的理世,魔女那种不把人当人的台词,她倒是扑哧扑哧地笑得开心。
(约会……)
和理世约会。像男主角和女主角,和理世约会。
说是教学,可是和理世约会,像恋人那样?
御门玛丽亚横躺着,望着天花板,敏捷地举起双手,厌倦地说:
「那么,第一课,『牵手吧』。」
梆!暗号响起。
我那已经无法承受的心脏,像要破裂似的咚咚咚跳着。
「——美由酱」
理世看着窗外叫道。
「?!」
「天气很好呢。」
「……嗯。」确实是天清气朗。
「我啊,在美由酱心里度过的那青春梦幻的遥远时光……」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来吧。」理世的手伸过来牵住我的手。手指,握住我的手,十指紧扣,意外亲密的方式。我做不出任何回应(意外很胆小)——回捏了握紧我的手指,就只是这样而已。我想着会不会发生什么啊,比如说死之类的。到四月为止,我还一个人待在月之海呢。
理世所在的地球让我很焦躁,总是一个人抬头仰望着宇宙。
「……地球,真好啊。」
我小声嘟囔,理世露出吃惊的表情。
「哦哦,Global!美由桑。」
虽然御门玛丽亚捧腹大笑,我到不在意,笑就笑吧。魔女摊开双手,又说:
「这个比想像的有趣啊。第二课,『啊~喂你吃』。」
理世爽快地抽开手,啪嗒啪嗒跑向桌子。嗣宫前辈今天做的栗子饼好像做多了,还剩在那儿。奔跑的身影就像小鸟一样可爱,啊,我又在想些奇怪的事了。拿了一个栗子饼,理世回到我身边,正对着我。
正奇怪这之后会发生了什么,即便脑袋明白了,心里却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美由酱,给,啊~~」
散发着些微高贵甜蜜香味的栗子饼被分成了两半,理世把它送到我的嘴边。
(……恋爱学习会,万岁!)
这个瞬间,我成了风纪委员会的叛徒。对不起,礼濑前辈,其实我完全没觉得是什么坏事。
「???」理世惊讶地看着我。清理内心的情绪,我笑着说「没事」。庄重地张开了嘴,啊~~
忍不住想要拍马屁,吃掉它。
「好吃吗?」
「嗯,好吃。」
理世听了我的回答,嘻嘻地笑了。原音乐室的房间里,到处都洋溢着快乐的声音。大家,纯洁地享乐。御门玛丽亚还是那样傻乐着,之后又摊开双手,说:
「好,第课——『Kiss』。」
梆!暗号响起。
(嗯?)
原音乐室里,到处响起了黄色的欢呼声,不知是谁说道:「看,果然玛丽亚前辈想到了吧!」,魔女开心地说:「好了,快点,上课了。」欢呼声更大了。我看着理世,理世也看着我,笑嘻嘻的。其实我一直都想和理世接吻,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一直想着。到刚刚为止的事也想像过(好多次),牵着手,啊~什么的,其实还不能满足——
(啊,窗外,模模糊糊可以看见月亮了)白昼的月亮。
理世握着我的双臂,稍微用力一拉,我低下头,理世向着我那虽然看不出来实际上轻微颤抖着的双唇,靠近,无意地,轻轻地,
kiss了。
毫无芥蒂的,「友情」之吻。
3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朦胧的白色月亮。
耳朵里听到的是女学生们骚动、快乐的声音,声音,声音。
唇上留下了,轻微「栗子饼」的香味,好甜。
挪开脸,理世笑了。
(可以开心吧?)
我理所当然地想着,没有任何理由不开心吧?我一直都想要和理世接吻,这个梦想实现了。
不管是怎么样的Kiss都可以。所以,开心吧。
儘管是靠着魔女的一时心血来潮,羞耻也好名声也罢,感谢着满足就好了吧?不管是要摸这个身体的哪里,不管是要将哪里打开,反正已经没有什么隐私了。要怎样能装作偶然和理世接吻,我好多次认真、严肃地,彻夜思考(妄想)过。
事实却是我「心情不好」。
不管外面装得如何端庄,如何品行方正的优等生,但是里面却充满了邪念。我明白的,不如说,这正是我的骄傲。
(快乐)
理世乐呵呵地笑着,还握着我的双臂没有撒手。
(快乐)
所以,我也笑就好了。这次轮到我抓着理世的手(不让她逃走!),回吻就好了,谁也不会怪我。
(开心)
「??美由酱?」
理世用惊讶的表情对着沉默的我。
看吧,接下来自然地,装得毫不在意地堂堂正正狠狠亲回去就好了。
装成朋友,其实只是饥饿的野兽,看吧!
「啊,啊哈哈哈哈哈,理世,接下来到我——」
啪嗒一声,水滴落下。理世和我的手力度变重了,就在两手相连的地方。
理世:「美由酱,哪里不舒服吗?」
啪嗒、啪嗒、啪嗒。
眼眶发热,视线模糊。
「……嗯,有点、眼睛里面。」我回答说。
想要好好回答,可是我也不清楚嘴里吐出来的到底成不成一句话。我甩开理世的手,理世很惊讶——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房间里的视线向我集中——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我离开理世,用悠哉的步子——不可能,向着大门走去。撞到前进路上的学生,只是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又推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