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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風向前,粗茶一服 第一章 少主入山修行之段

作者:松村荣子 字数:7766 更新:2022-11-09 00:04:40

【逆风向前,粗茶一服】

将时间从幸磨与栞菜的对话往前回溯三个月。游马正走在山路里,目的地是与延曆寺(注:比叡山延曆寺,位于比叡山(又称「叡山」)上的寺院,开山祖为大乘佛教宗派天台宗宗师最澄大师,被誉为日本佛教圣地,也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世界文化遗产之一。因为整座山都算寺院範围,所以有时会山寺混同,不过通常廷历寺是指「东塔」、「西塔」、「横川」三地。)同宗的「天镜院」。回想起来,正因一年前忤逆父亲而差点被流放到天镜院,自己才决定临阵脱逃,没想到现在却是主动前往,个中心境变化之大,真是连自己也不禁感叹。

不过,怎么说呢。不管是茶道也好、剑道也好,我就在这里好好彻底锻练一番吧,这样似乎多少能明白些什么。待在城市里有点没面子,有女人小孩在旁也无法专心。就算是小次郎或武藏,一定也是在这种地方不为人知地默默修练的吧。男人就是需要这种孤独时刻啊。啊啊,总觉得,我现在好像有点帅。

披上麻质和服,穿着绢纱绔裤,彷彿在腰际插着佩剑般地带着茶杓筒,行囊只有一个小包袱。

正当游马一脸陶醉地停下脚步时,一个出神,手上的包袱噗地掉落脚边。于是,左手拔出腰间的共筒,再用右手反手扶着茶杓,身子往下一沉,「呀喝」一声纵身往上跳。看不见的刀光一闪,落地时膝盖用力一弯。

「秘剑,还燕。」

小时候,自从在绘本上读到佐佐木小次郎的传记后,游马便一直缠着指导剑术的弥一追究个没完,想知道「还燕」到底是什么样的招式。虽说那只是传说中的招式,实际上并不存在,但弥一毕竟是使剑高手,就算只是虚构的剑招,他还是能一边说着「大概是像这样吧」,一边比划出见都没见过的招式。当时他所使出的那一剑,以令人目不暇给的速度划破空气,潇洒得教人战慄不已。从那天起,游马就不断练习这一招。

「看你这样,燕子都要去睡午觉了吧。」

「你这么粗鲁,燕子根本不会靠过来。」

「少爷,差不多该好好练习基本功了吧。你明天的对手又不是燕子。」

隔天就是地区剑道大赛,在只有小孩参加的大赛中,游马一味使出还燕招式,因此被人趁隙挥刀往下劈,头部挨了一记落败。嚷着「小次郎被打败了——」回家之后,就被「掌门的继承人输给豆腐店的儿子,像什么话!」这样臭骂了一顿。

——想起不愉快的回忆了呢。

捡起包袱往前走。天镜院还没到吗?大太阳底下,不知擦了几次流也流不完的汗。

那间寺院确实应该在比叡山中,但市售的地图上却怎么也找不着。按照相熟的禅僧六角坊不稳凭记忆指点的走法,过了公车站牌后走进散步小径,接下来就一路沿着没有任何记号的杂草往下。

——是那里吗?

草丛里隐约可见好像是屋顶的东西。虽然无法肯定,周遭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东西了,只好姑且过去确认看看。

顺着与其说是路径,不如说是满布杂草的悬崖往下,果然证实了刚才从上面隐约看到的东西的确是屋顶。不过,那也几乎快和草丛融为一体了。破掉的屋瓦掉在地上,上面长满夏天茂盛的绿草,彷彿要将屋瓦整个吞噬。从架高地板下爬出的藤蔓,不但佔领了屋檐外的缘廊、开出炫耀胜利的花朵,甚至开始攀上窗框和木板墙,企图找寻缝隙侵入室内。

儘管怀疑这里是否真有人居住,游马仍小心翼翼拨开脚下草丛往前走。拐个弯绕过屋外缘廊,这才发现最初看见的似乎是建筑物的后门。相较之下,建筑正面的外观看起来还算正常一些。蔓生的杂草保持在抬脚即可踩平的高度,屋顶上也还留有屋瓦。围墙看起来没有倾圮的迹象,推测应该是「门」的地方立着两根门柱,这上面过去想必也曾有过屋檐吧。从外侧看上去,其中一根门柱上挂着可能写着「天镜院」的门牌;另一根门柱上却用大红色喷漆喷上和这片风景一点也不搭的涂鸦,仔细一看,是用片假名拼成的「天镜院」。

门内是道倾斜朝下的陡坡,定睛一看,上面还爬满青苔,只有一小部分可供行走。陡坡两旁的树顶苍郁茂密,遮蔽了前方视野。这肯定是通往大殿的参道,却给人即将通往地狱的错觉。脑中想像着用红色喷漆涂鸦的人遭到天谴、从这里跌落的模样,游马摇摇头打了个哆嗦。不稳之所以指点自己走后门,想来也是出自一番好意。

重新振作起来,回头一看,发现寺院荒芜的程度更加惊人,游马不由得倒退了两三步。盛夏时分,周遭毫无遮蔽,午后阳光就这样灿然洒下。四下一片静谧,连蝉声都没听见。

——就是这里了吧。

虽然早已心知肚明,但再次用双眼确认时,嘴里还是忍不住发出叹息。赶紧深吸一口气,将叹出的气收回,放声大喊:

「拜託!拜託!」

打破寂静之后,原本不知躲在哪里的青蛙嘓嘓叫着、跳了出来;往青蛙落地处一看,晒有许多草鞋。

等了好一会儿,仍没有半个人出来回应。明明有那么多草鞋,难道现在大家都不在吗。游马慢慢走近玄关、朝里面窥探,不禁吓了一跳。大概是外面太明亮才一直没发现,竟然有个穿着僧侣工作服的小和尚正坐在微暗的玄关处。

看来他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大概从游马大喊之前就已坐在那里了吧。凑近耳朵一听,发现他口中喃喃念着:「请问您是哪位?」说不定在游马大喊之前他就已经问了好一阵子吧。

——真是诡异的家伙。

游马于是从怀中取出不稳写的推荐信,和刻有「野分」的竹筒一起递上去。

「请转交给柴门师父。」

「这啥?」

小和尚拈着竹筒问。游马回答这是证明自己「武家茶道坂东巴流」掌门嫡传长子身分的茶杓。也不知道究竟识不识货,穿工作服的小和尚以媲美蚊子叫的音量说了句「稍等一下」,就往后面走去,等了好久也没回来。

刚开始游马还紧张地站着等候,等着等着,突然在意起紧黏在包袱巾上的植物种于。那种子虽然很小,却每一粒都深深嵌进布料纤维,彷彿紧咬着包袱巾不放。光是用手拍还拍不掉,用力扯又怕把布抓得破破烂烂。仔细一看,不只包袱巾,连和服袖子和绔裤上都沾满了种子;一定是从悬崖边滑下来时沾到的。种子扎得人刺痒难耐,气急败坏的游马脸色愈来愈难看。结果,当师父不久后走出来时,迎上的正好是一道恶狠狠的目光。

手握推荐信和茶杓的师父,缓缓上下打量这个横眉竖目的来客。

「是鬼针草哪。」

「……」

「那个很难弄掉喔。」

「喔……」

黯淡无光的头顶几乎是童山濯濯,眉毛和下巴的鬍鬚却是灰白茂密,身上穿着白色僧侣工作服,但是外观看起来要说是内衣或睡衣也可以。乍看之下并不令人畏惧,反而觉得此人好像哪里少根筋;不,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他可是愤怒发狂的父亲口中「让游马到那里去请他从头到脚好好整治整治」的人,可见必有一定的威严。游马心怀警戒,姿势也端正了起来。

「你就是友卫?」

这位老师说着,游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自己穿着木屐的脚上沾了泥巴。蹲下身子想拍掉泥巴时,又突然发现自己正用蓝色的头髮对着对方,心头一惊,赶紧站了起来。

出发之前,不稳曾叮咛游马,既然要入山修行就该去剃髮,游马也姑且去了理髮院。然而,当他往镜子前一坐时,却又说不出那句话。理髮院的老闆问他是不是要补染,游马也好不容易才忍痛拒绝了这个提议。反正现在又不是要出家,留头髮也不要紧吧。明明给了自己这样的借口,但被眼前的老僧这么一定睛瞧着,游马却又不由得心灰意冷地想着:果然这样是不行的吧。说到底,当初就是因为染了这头蓝发才会触怒父亲,也因为这头蓝发,连打工都找得很辛苦,想必现在也会因为这件事而先被责问。

「这里写着可以差使你打扫和跑腿。没错吧?」

「……是。」

然而,这位老师似乎对游马的头髮一点兴趣也没有。正当游马绷紧身子準备迎接当头棒喝时,老师问的却是另一件事。

「身上带了钱吗?」

「欸?」

一时没弄明白自己被问了什么,忍不住错愕地喊了一声。老师又问了一次一样的问题。

这里确实不是一座经济宽裕的寺院,游马也并非应邀前来的客人。真要说的话,游马非但是个不远之客,还得寸进尺地想借这里当作修练场所;或许得缴纳房租伙食费,甚至研修学费吧。可是,事前没有任何人告诉他。

「呃,我只有带了一点……」

到底有多少呢?正当游马从怀中取出钱包想打开时,老师却伸出比想像中大的手抽走了。

「只有这些啊。」

「目前是这样……」

「我帮你保管。」

一眨眼,钱包就被老师收进怀中。

儘管早已风闻僧侣这种职业的人出乎意料地贪心,但对方毕竟是父亲认可的严厉老师,实在没想到会是这种人。仔细想想,过去也曾被不稳掠夺托钵的收入。看来自己不但对人毫无防备,还连从错误中学习的能力都没有;游马不禁气自己的漏洞百出。没想到这么一来,老师似乎反而心情好了起来,露出笑容望着他说:

「怎么?想放弃?打算回去了吗?」

「……不,不是的。」

「是吗?那正好,马上帮我个忙。如来堂旁的田里有位五郎先生,去向他要一根白萝蔔来。」

「白萝蔔……是吗?」

「没错,那里的白萝蔔超好吃,晚餐也会让你吃的,怕什么?就从那里出去,不用走多远啊,要是不晓得路,就找个人问。只要说是帮柴门跑腿的,大家都会给你方便的。」

老师指了指大门方向,游马只好无奈地将小包袱放在原地,从刚才那只剩下柱子的门走出去。原本看似漫长无尽的石阶,拨开盖在上面的树枝一看,倒也不是那么回事,顶多就是二十阶吧。

石阶下方紧邻一片杉树林,别说田地了,连个可以问路的人影都没看见。原本想回去仔细问清楚地方,但回头一看,刚才拨开的大树枝又恢複了原样,有如平交道栅栏般横亘在阶梯上,使游马打消了念头。倒不如找人问问吧,这么想着,转身背对林子,踏上小径往景色明亮的地方走去。愈往前走路愈宽阔,路上还能看见车轮痕迹;继续往前走,迎面是条车道,一对看似观光客的夫妇悠閑地漫步路上。游马试着向他们问了路,对方虽然亲切地打开导览手册借他看,但就像地图上找不到天镜院一样,上面也没有标出如来堂。

附近有个公车站,游马决定向等车的人打听看看,也问了公车司机,还是没有人知道地方。

「没听过耶,会不会是释迦堂啊?如果是阿弥陀堂就有喔。」

忽然有种自己在找寻幻境的感觉。磨磨蹭蹭了半天,一个小时转瞬即逝,却还是找不到老师口中「不用走多远」的地方。而且根据不稳所说,天镜院是没有电话的。

——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嘛。

蹲在路肩,眼前驶过了好几辆车。也有些司机好心停下来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却依然没有人知道如来堂在哪里。早知道就该好好问清楚地点。站起身来,正打算返回寺院时,对向车道又有一辆车停下来了。车主从副驾驶座上探头出来问:「小哥,你怎么了吗?」游马回以已反覆问了无数次的问题,只见车主一手搁在窗上、一手搁在方向盘上,眼睛看着挡风玻璃,嘴里反问:「你说的那个,与其说是一座庙,该不会只是小祠堂吧?」

「其实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旁边似乎有块田,还有位五郎先生。」

「田啊……喔,有喔。与其说是田,不如说是家庭菜园吧。我不时会在山里走动,好像有见过。」

游马带着获救的心情问了到底在哪里。

「我想想哪……在山里头,不管怎样都得走着去,沿着这条路一直走,遇到转弯时就往下,可能会近一点。」

一小段距离也没关係,能不能载我一程呢?这么请求了之后,对方大方地打开车门,并自我介绍说是公车总站里土产店的老闆。

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气的游马,在副驾驶座上总算镇定了些,身子靠上椅背。原来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愈走愈远了,不过现在这样应该还能挽救。在一旁看他大声叹气的土产店老闆问:

「今天如来堂那边有什么活动吗?」

大概是因为他身穿麻质和服和绢织绔裙,看起来不像一般观光客或参拜香客吧。游马一边从肩膀后方拉出安全带,一边回答:「不是的,只是受天镜院的和尚所託,去帮忙跑个腿。」才刚说完,车子突然紧急煞车,发出刺耳的声音后停了下来,彷彿是车子听到「天镜院」这三个字而受到惊吓一般。在反作用力下,游马的头差点狠狠撞上仪錶板,一旁车主却一迭连声地要他快点下车。

「得向你说对不起了,现在还来得及,趁着还没人看见,你快点下车吧。」

「不不不,请载我去啊。」说着,游马左手扶着额头,右手抓着仪錶板不放。没想到土产店老闆一脸严肃地回答:「不行,要是这么做,很快就会被赶出去了。」边说还边神情紧张地东张西望。

「小哥,你一定是刚来的吧。他是在考验你呀,看你是能好好完成交办事项,还是会半途受挫、夹着尾巴逃走。就算搭了我的车去,回来也不会被称讚的。你想清楚,是要用走的去如来堂,还是要直接下山离开,只剩这两条路了。如果你想继续待在那里,无论如何都要用自己的双腿去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用走的去喔……」

「先走回树林里的小径,只要穿过林子就行了。可不能继续待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想作弊也不行,马上就会被发现。」

不就是去要根萝蔔回来吗?有什么好作弊的。游马一头雾水,却被不由分说丢回马路边。无可奈何之余,只好走回来时路。就在他快接近起点天镜院时,有个弯腰驼背的人迎面小跑步而来。这次不能再放过机会了,一定要抓住对方好好把路问清楚。于是游马摆出打篮球时的防守姿势,双手朝左右大大张开,站在小径上挡住去路。对方不知是在赶路还是觉得麻烦,左右闪身想钻过他身边,却全被游马拦了下来。那人一面大喊:「你搞什么啊!」一面抱着大包包瞪视游马。仔细一看,正是刚才穿着僧侣工作服、坐在天镜院玄关上的年轻人。因为头上的棒球帽压得很低,才会一时认不出来。

「咦?你要上哪去?」

「看就知道了吧?我要回家。」

面对游马一迭连声追问:「回哪里去?为什么?」年轻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低声咕哝着:「这是我的自由吧。」

「待不下去了。也不给饭吃,只会叫我打扫,再这样下去我会死掉。老爸要我忍耐到有人来接手,所以我才忍下来的。这下你不是来了吗,所以我总能走了,对吧。」

语毕,年轻人正想从游马的手臂底下钻过,却被游马伸手抓住背包一角拉了回来。

「等、等一下。你想怎样都不关我的事,但是一定要告诉我如来堂在哪里。」

「啥?你不是已经去回来了喔?」

不是的。因为找不到路所以还去不成。如此说明之后,年轻人一脸难以置信,态度瞬间高傲起来。

「真没用。穿过这片林子一直走就是了啊。不是只有一条路吗,怎么会迷路呢?越过两、三座山谷就到了啦。」

最后补了一句「顶多走个二十分钟吧」,年轻人终于大摇大摆推开游马的手臂离开。

——三座山谷?

拿走人家的钱包不说,连公车和计程车都不準搭,一来就要人爬过三座山谷去要根萝蔔?就算那个师父想装傻掩饰,但这明显就是「恫吓的整人手段」,就像是不怀好意的体育社团会做的事。

什么嘛,原来是这么回事。既然如此,可不能在这里被瞧扁了。哼,不就是越过三、四座山谷嘛,那我就走给你看。游马用力耸耸肩,经过天镜院前也过门不入,直接踏入了杉树林。

踏入树林说起来简单,进去之后才知道这路比想像中坎坷难行。综合土产店老闆和刚才离开那名小和尚说的话,只要沿着小径走二十分钟左右,就能看到一片宽敞的河滩,再从那附近凝神细看,应该可以看见如来堂址的陈旧佛坛与石碑。因为毕竟是山里,地势多少有点起伏,但也没有险峻到过不去的地方。

然而,不巧的是游马脚上穿着木屐。儘管是常穿的木屐,木製鞋底却最不适合走在这种凹凸不平、磕磕碰碰的地方。要是换成橡胶鞋底,多少还可以吸收一点小石子对脚的冲击,现在却都原原本本地回应到脚底,一点一滴磨耗游马的体力。遇到掺着碎石的下坡路段时,脚下更是令人不安。本该踩在石子正上方的木屐,总是会偏个几公釐,不是踩在石子边缘,就是滑过石头表面,以诡异的角度落地而扭了脚踝。有时一个不小心,前后鞋跟正好卡进地面粗大的树根里,整个人就这样摔了个大筋斗。因此,走路时两条腿总是小心翼翼地莫名使劲,足弓很快就抽筋了;当脑中闪过「好痛」的念头时,已不自觉地单脚跳了两、三步,然后蹲在地上双手抓住痉挛的右脚。

「可恶!」

抬头望向来时路,的确是陡峭的下坡,但并不是高耸的崖壁。别的姑且不提,游马对自己的运动神经可是很有自信,要是能穿上平常穿的运动鞋,一定像脚底装了弹簧似地一跃即下吧。也不是没想过乾脆脱掉木屐算了,然而,看就知道绝不可能赤脚走过这种崎岖不平的路。

好不容易抽筋的脚不痛了,游马站起身来,捡起一根粗大的树枝当作手杖,再次迈步前行。接下来的路段虽然地势平坦,地面却遍布隆起的树根,在这样高低不平的路上持续走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地开始进入上坡路段。这时身上的和服早已湿透,游马将袖子卷到肩膀上,绔裤下襬也撩高起来。幸而周围是一片郁郁苍苍的杉木,少不了遮阳的树荫,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途中经过一座小圆木桥,长约三公尺,高仅约一公尺左右,虽说这种高度摔下去也不会有事,游马仍犹豫究竟该渡桥而过,还是钻到桥下,沿着与桥身交错的乾涸河床往下走。两相比较之下,桥头找得到供人走下河床的踏脚处,过桥之后的那一端看来却只有崖壁,沿着崖壁是一条仅一足宽、只能侧身横行的狭窄步道。

其实,如果脑袋能正常运作的话,或许游马当时就不会那么做了。既然会在高低差距仅一公尺的地方架桥,就表示这里的河水只是暂时乾涸,其他时候还是会有河水流过;而崖下的狭窄步道则说明了在河道有水时,人们得渡桥往那一端去。然而,此时游马的头已因脱水癥状开始隐隐作痛,无法做出像样的思考;另一方面,河床与河川也让他直接联想到目标的河滩,因此,他才会不假思索地迈步踏上河床。

比起地面满是盘根错节的崎岖山路,没有水的河床要好走多了,不知不觉愈走愈远。可是,不管怎么走都没看到有水的地方,在喉咙终于乾渴难耐时,游马才察觉自己可能下错决定了。然而察觉归察觉,一想到必须回头走回刚才那座小桥,膝盖立刻疲软无力,对一切感到厌倦不堪,索性倒在河床底躺成了大字形。

后来回想起来,那时大概已经中暑了。眼前的树影如漩涡般团团旋转,耳边听见自己的呻吟声在树林中回蕩,透过树叶洒在额头上的日光宛如无数针刺。大概就这么昏迷了好一段时间吧,当他因剧痛而战战兢兢睁开眼睛时,即看见高高扬起口器的大蚊子就在眼前盘旋。暴露在外的手臂和脚上被叮了无数肿包,浑身搔痒。随着意识恢複,愈来愈痒,很快就令人难以忍受了。于是他一边全身上下抓痒,一边撑起上半身,脑袋一阵晕眩,满身冷汗、身体发寒,眼前发黑。

「……不会吧。」

他试着出声确认。因为没有人回答,忍不住对盘旋在空中的蚊子这么问。

「欸,不会吧?」

眼前之所以一片昏暗,并不是因为中暑。当他举步维艰地走在树林中时,即使树荫遮顶都还觉得四下光明,现在却已日暮西山。周围只剩微弱的夕照,树林里则更暗了。蚊子们似乎察觉晚餐时间结束,纷纷背对游马,一副打着饱嗝的样子悠然飞去。

后来的事其实游马已记不太清楚,只记得自己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圆木桥边,感觉明明是用尽全力奔跑,身体状态却让他比乌龟还慢。好不容易抵达可听见潺潺流水声的地方时,太阳早巳完全下山,当然也就看不见任何佛坛或石碑了。

所以,那天夜里五郎能发现游马,可以说是难能可贵的奇蹟。晚饭后,五郎想起人家送的西瓜还放在小河里浸凉,前往要取回时,看见的却是被打破吃剩的西瓜残骸,以及摊开手脚趴在一旁的西瓜小偷。

头上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游马发出呻吟声。

「搞什么,是你吃了俺的西瓜吗?」

照在脸上的手电筒光线刺眼,让游马连头都抬不起来。从那低哑的声音听来,正在发怒的人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男性。

游马似乎是顺着水声找到河滩,也在浅滩边喝了水。大概就在此时发现为了不被野兽吃掉,不但盖在水桶底下,还用一块石头压住的西瓜。擅自将西瓜打破吃掉之后,大概就这样睡着了吧。一只手臂还泡在河水里,就像个零落的风筝般倒在河边。起身之后,脸上和手上满是被小石头压出的凹凸纹路,拿掉石头时皮肤反而更痛。

「请……请问您是五郎先生吗?」

「怎么,你认识俺?」

「是天……天镜院的……柴……柴门……哈啾!」

「什么嘛,原来是阿闍梨先生那里的小和尚啊。」

五郎还记恨着西瓜的事,嘴里一边叨叨念念,一边扶起游马将他带回家。

「你肚子饿吗?」

「饿了。」

游马回答,把手放在胃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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