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話 往哈特家的後門

我一回到王都圣法特，就为了换取打倒魔物的赏金来到兑换所。

只见壮硕的武人们你推我挤，偶尔还听见怒骂声传来。似乎是为了交换的条件和柜檯人员起了争执。

感觉被那种人缠上会很麻烦。我畏缩起身子排进队伍中。

前方一名体格壮硕的男子转过头来，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我后，不屑地哼笑一声。似乎是看了我这身打扮，以为我是小队中打杂的喽啰吧。

这对现在的我而言反而正好。

就算我交给柜檯人员大量魔物器官，也只会被认为是来帮忙办杂事的吧，不会被多问什么。相信即使看到我这次带来的38对哥布林耳朵，也不会被吓到才对。

「下一位，请。」

喔，轮到我了。我把放在地板的麻布袋放到柜檯上。由于只是个小袋子，已经被哥布林耳朵塞得鼓鼓。

「让我看看……哇，猎了好多呢。是组大型队伍去狩猎吗？」

「咦、啊，没错，大家一起努力卯起劲来猎呢……是真的喔。」

我拚命在脑海中思考根本不存在的虚构队伍，回应柜檯人员。多么空虚啊我……竟然得编造虚构队伍的丰功伟业。

『笑死人啦。』

「烦耶！」

糟糕，听不见格里德声音的柜檯人员以困惑的眼神看着我。这也难怪，毕竟我和他说着说着却突然被嫌烦。虽然我是在对格里德说，柜檯人员肯定觉得是自己被骂吧。

「对不起，什么事都没有。」

我努力陪笑，勉强渡过难关──大概啦。

走出兑换所的我鬆了口气。在和柜檯人员聊天的过程中，我得知大部分的狩猎都顶多一天杀十只左右。理由是若持续猎杀同种类的魔物，将会累积一种称为「仇恨」的恨意，变得更容易被魔物盯上。

这么说来，我刚才猎哥布林的时候，牠们越到后来越视我为弒亲仇敌般……难怪啊。

看来之后换钱要配合其他武人，最多带十只的量来换就好，其他的就放弃吧。毕竟要是每次都带那么多魔物器官来，无论如何都会遭人怀疑。可惜归可惜，也只能这样做了。

我看了换完钱后，装有三枚银币和八十枚铜币的袋子。

已经超过我五年来辛辛苦苦存到的──两枚银币。

而且还只花短短半天就赚到了。

「我这五年来到底……」

就像这样。当我越接近正常人的生活，就不得不理解到自己至今为止待在一个多么扭曲的环境中。

这么一想，就涌上对拉法尔他们的怒火。你只是比垃圾还不如的废物，所以根本没资格生气……他们就是这样大放厥词的家伙。

咕噜噜……

一想起拉法尔他们，刚才靠着哥布林填饱的馋虫又开始大合唱，简直在诉说着还想不够，还想吃啊。

现在还太早。再说还有罗琪希大人的事。

这已经不只是我的问题了。

好啦，现在该拿这笔钱怎么办……对了！

看了身上缝缝补补的破衣，我想到了花钱的好选择。

＊

『真是人要衣装呢。』

「吵死啦！」

原本骯髒的我们如今变得乾净清洁。我去服饰店花了两枚银币，买了一套品质还算高的衣服。

再来花了五十枚铜币替黑剑格里德买剑鞘，且顺便加了十枚铜币请人清洗掉剑身上的油渍。

这下就算去到圣骑士居住的地区，也不会带给守卫们不佳的印象了吧。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现在的我都是普通人。

靠着猎杀哥布林赚来的钱还有剩，午餐稍微吃点好料吧。

我意气风发地朝餐饮店林立的大街走去。虽然去位于后街那间常光顾的酒吧也行，但偶尔也想转换心情，去不同的店用餐。

这是条在王都内拥有最多餐饮店的街。路上来往的行人相对较多，一停下脚步可能就得被人潮推着走了。

好啦，该去哪间店好呢？要大快朵颐的话，果然还是该吃肉吧。睽违五年的肉到底会是什么滋味，光想就让我兴奋不已，口水直流。

格里德见状，透过《读心》对我说：

『不过就是肉，你这家伙也太夸张了吧？』

「你在说啥啊！肉！是肉耶！？」

『哼，本大爷是武器，不懂什么是食慾。比起这个，往后你可得好好清理战斗中脏掉的本大爷啊。这对本大爷来说可是和你吃饭一样重要啊。』

「我知道啦，刚才不就花了十枚铜币替你清洁了吗？」

『真要本大爷说的话，那点程度你不学着自己弄，以后可就头痛啦。』

的确……假如每次都拜託打铁店整备武器，花费也不是笔小数目。加上若有机会去王都外连续狩猎好几天都不回来，黑剑格里德自然必须由我亲自保养。

虽说是维护，但这把黑剑的剑刃上没有一点缺口，所以只是擦拭掉沾在剑身上的血和油脂啦。

本来我打算放着不管，格里德却一副千百个不愿意。不断透过《读心》嚷嚷着快替他清理乾净。

格里德和其他武器不同，拥有心灵。换句话说他像人类一样，身体骯髒不清洁时会感到不适。当我得知格里德的心情，不由得思考他在那个武器摊贩沾满油渍，被当成废弃品对待时，心中究竟充斥着什么样的情绪。

就算我想知道而开口问，倔强的格里德肯定不会告诉我。

「知道啦。吃完饭就去买保养道具吧。」

『喔喔！斐特你终于理解本大爷有多重要了啊。可得像对待宝石一样，细心替本大爷保养喔。』

「真的是把很臭屁的武器耶。」

『这就是本大爷，格里德大爷啦。』

看来保养时他肯定会像个唠叨的小姑一样，东一句「磨磨这里」，西一句「这边没弄乾凈」之类的。假如他太啰嗦，看我去井里提冷水泼他，这样或许能让他冷静一点，不那么唠叨。

关于帮格里德保养方面的话题暂且说到这，肚子实在饿得咕噜叫了，还是来吃午餐吧。正好眼前的店飘出烤肉香，受不了了，就选那间店吧。

当我打算进入餐饮店时，撞到一对亲子档。

应该说我有点鬆懈，毫无预警之下被从旁一撞。而留着杂乱鬍渣的父亲竟吼起跌坐在地的我。

「走路看路啊你这废物！滚开！」

「你说什么！」

明明自己撞上来，那是什么态度啊？当我要加以反驳，亲子档却理都不理我，打算离开现场。被牵着的年幼女儿则是默不吭声。

心想太没道理的我气得朝逃跑的亲子档伸手。

就在此时，我摸到女儿的手，《读心》也跟着发动。

（救命……谁来……救救我……）

一瞬之间虽没能清楚读取，但那名少女的确在求助。

为什么！？难道他们不是父女吗？

仔细一看，男子和少女的确长得不像。难道那孩子是遭诱拐！？

总而言之，我对背对我逕自离去的男子使用《鑒定》。

卡锡穆•布勒库　Lv15

体力：920

力气：900

魔力：670

精神：500

敏捷：950

技能：

咦？没有技能。怪了，这不可能啊。

技能是神赐予的力量，不论任何人都一定会拥有一种，或许只是我没读取清楚吧？我再度施展《鑒定》，但结果还是一样。

当我纳闷之际，格里德的声音透过《读心》传来。

『那男的大概透过隐藏技能把自己的技能藏起来，才会看不到吧。不过从能力值的体力和力气等方面来判断，看得出那男的是武人啦。问题是他藏起来的技能是啥。好啦，你要怎么做？』

「这还用问吗。」

硬是拉着少女的手的男子即将混入人群中。

表情僵硬，连声音都发不出的少女。既然我得知这件事，就不能坐视不管。

「唉～饭先别吃了，追吧。」

『喔喔！你打算救人？』

「没办法吧，我不能当没看到。」

『既然是你自己决定的，本大爷没打算多说啥。不过你要小心，那男的露出的是杀人犯的眼神。你可千万别对杀人不眨眼的敌人产生同情心啊。』

「……知道了。」

我已经杀死过一个人。虽说是潜进城内的坏蛋，夺走他人性命果然不是件多舒服的事。我想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盗贼瞪着我断气的模样吧。

可是我并不感到后悔。

假如我当时放走那个盗贼，罗琪希大人肯定会遭其他圣骑士群起围剿。我听说圣骑士之间的竞争相当激烈。我无论如何都想避免让罗琪希大人这种为民着想的人因此偏离出人头地的康庄大道。

所以像我这样的废物即便弄髒自己的手，也替能成为罗琪希大人的力量感到高兴。

我没打算成为正义使者，也不可能成为。但至少看到眼前有人受苦，还是会想出手拯救。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下定决心的我保持一定距离，尾随在两人之后。

当我跟蹤了一段时间，男子在商业区内一处建有多间仓库的地方停下脚步。这里保管着从王都外搬运进来的货物，而只见男子带着少女走进一间外墙破破烂烂，应该没在使用的仓库中。

「那边就是他的住处吗？」

『谁晓得。或许他和人约在那边，打算把少女卖掉，不然就打算非礼她啊。』

「无论哪一种都糟透了吧！得加快脚步！」

我握紧黑剑格里德，静静接近仓库。周围没有人影，我贴在仓库的老旧墙壁边，从破窗悄悄观察里头的样子。

男子用铁项圈套住少女，以生鏽的铁链将她像狗一般系在柱子上。这下不会错了，她是被绑来的。

少女似乎怕到发不出声音。嘲笑她的男子开口说：

「小鬼只要吓吓就吭不出声啦，真是件轻鬆的工作啊。」

这么说完的男子甩了少女一巴掌。力道似乎相当强劲，声音都在整间仓库里回蕩着。

「像妳这种孤儿存不存在都无所谓啦。反正一定是太没用，才被爸妈抛弃了吧。」

少女一听，脸色瞬间大变。

「哈！说中了吗。到底是啥垃圾技能，说来听听啊。啥！？听不到啦！」

盯着地面的少女掉下泪，但仍然因为恐惧发不出声。

那孩子也是无用之才吗……和不久之前的我一样，面临儘管对自己的力量绝望，还是得苟活下去的处境。

不，硬是被人掳走，且即将遭到某种毒手的少女现在碰上更糟的状况。

我剋制住想马上冲出去救她的冲动，静静等待机会到来。

男子持续虐待少女，并说出种种恶毒的话。

「高兴吧，有个像妳这种社会败类也派得上用场的地方。从今以后妳就能成为某位圣骑士的玩具活下去，看，值得高兴对吧？」

少女一听便哭着不断摇头。

男子不悦咋舌，又甩了她巴掌。

「喂，妳还真不老实耶。要是不好好听话，去到那边可会马上被杀喔。像之前的家伙可是连一星期都撑不过啊。虽然这样我又有钱能赚，没差就是了。」

接着出脚踹少女的肚子。超乎预料的冲击令她整个人蜷缩在地上。

看不下去的我打算把黑剑格里德拔出鞘，但是──

『等等斐特！再忍忍啊！』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