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話 沉溺飢餓

离住进哈特家当佣人的那天起，已过了快一星期。

刚来的几天我一直对着黑剑格里德喃喃自语，引发了周遭以为我是个危险人物的失态。

不过哈特家的佣人们都很善良，接纳了这样的我。

虽说是和平的日子，但因为要学的事很多，我根本没空离开宅邸。

下厨、洗衣、扫除……经过多方尝试，最适合我的是──园丁。

要修整宽广庭院的草皮是件相当需要毅力的工作。不只要拔除不断冒出来的杂草，有时还得修剪草皮的高度。

在三位园丁师傅的指导下，勉强应付得来。等到熟练就能获准参与庭院树木的维护。希望有一天能替正门那株超粗的树木进行修剪。

由于我在受人需要的工作中得到干劲。

因此不惜捨弃假日，专注其中。

然后，工作完后和其他佣人一起吃的饭菜里竟然有放肉。

当时我一看，手不禁发起抖。明明不久前才破费吃到睽违五年的肉，万万想不到竟能连续品尝到，也不能怪我会紧张啊。

营养状况获得改善，让我原本瘦巴巴的身体稍微长了点肉。

喔，还有当罗琪希大人结束城内的工作回到家，会利用空閑时间和我喝茶。老实说……我想不到该和圣骑士大人聊些什么，结果变成她单方面对我说话。

不过看她聊得开心，也只能这样了。

和领日薪代替拉法尔他们当守卫的时候相比，已经有如天壤之别。

罗琪希大人这边当然是天国，而那边是地狱。

难道是幸福过头遭到天罚了吗……最近身体的状况非常差。空腹感变得极度强烈，难以克制。可以说是饑渴难耐了。

没错，此刻我仍在受折磨。

「阿斐，你怎么了？」

罗琪希大人把茶杯放回碟子上，担忧地看向我。

如今正值成为例行公事的两人茶会途中。也唯有这个时候她会叫我「阿斐」。

最后用小名叫我的人是父亲，所以相当难为情。不过我的主人似乎执意如此称呼我，我算是半推半就下答应的。

当我向黑剑格里德讨论这个问题，只遭他用「关本大爷屁事！自己想办法！」回呛并嗤之以鼻。所以每当罗琪希大人叫我阿斐，我都不免难为情。

「没什么，罗琪希大人。」

我在这场茶会中得面对饥饿及压抑对罗琪希大人的心情，生理和心理倍受煎熬。

「这样子啊……不过你脸色真的很差喔。」

她可能以为受异常饥饿感折磨的我得了感冒，伸出手想摸我额头。

不过我用手挡下她。摸到我的话读心技能会发动。我不想随意窥探罗琪希大人的内心。

「不，我真的不要紧！」

当我想逃避而从椅子上起身，空腹导致的晕眩让我意识模糊，当场倒地。

全因为我今天的饥饿感比平时来得激烈。感觉体内的暴食技能正在蠢动，同时意识也逐渐被黑暗吞噬。

微微听到罗琪希大人喊我的声音，但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

睁开双眼，发现这里是我在宅邸内被分配的房间。

和用稻草堆出的简陋床不同，是张铺了厚实棉絮的柔软床铺。我人就躺在如此奢侈的家具上。

看样子我没能忍住暴食技能产生的饥饿感，在与罗琪希大人的茶会途中昏了过去。现在那股难以忍受的折磨已经平息，感觉好很多了。

现在时间是晚上，而且从窗户看外头的月亮的位置，更清楚目前正值三更半夜。

这时我发现到月光照亮的柜子上放着一张字条。

『明天休息一天，好好休养。 罗琪希』

看来我让罗琪希大人担心了。毕竟我直接在她面前昏倒，这也难怪吧。之后得为了搞砸茶会的事向她道歉。

我叹着气坐到床边，伸手拿起靠在旁边的黑剑格里德。

「欸，格里德，我的空腹感越来越严重耶。以前还是可以忍耐的程度，根本没发生过这种状况。你怎么看？」

『事到如今才问？骰子已被掷出啦。』

「什么意思？」

『暴食技能一旦尝到灵魂的味道，就再也剋制不住了。会一再逼你吃更多啊。』

格里德说这股非比寻常的饥饿感……名为「饥饿强化」。

本来我刮目相看，以为它是个有用技能，看来还是有代价的。

格里德对着动摇的我继续说：

『吞噬越多灵魂就会变得越强，同时也会变得越来越渴望灵魂，这就是这个技能的特性。直到你死为止，都背负着得持续变强的宿命，已经不允许半途而废。不然不是饿死，就是无法维持理性而去随机袭击他人。』

「这种事……」

极度的空腹感。假如忍受不了，不是饿死就是……天啊，后者的可能太惊悚了，岂不是成了怪物吗？

假如在白天的茶会时剋制不住理性，出手袭击罗琪希大人……一想到这里就打起寒颤。

『本大爷告诉你一件好事。如果达到极限便会反应在眼睛上喔。去照照镜子吧。』

我听从格里德的建议，看向房内摆着的大镜子。结果映照出的是一对令人看了就想避开的鲜红双眼。

我原本是黑色的眼珠，如今却被鲜血染红。

『你已经到了极限啦。想在这享受悠閑的佣人生活是没差，但切记自己该做什么啊。本大爷再说一次，骰子已被掷出啦。』

不受我意识控制的暴食技能渴求着灵魂。就算再怎么吃、再怎么喝，也不会停止的饥饿。

为了得到饱足感，只有一种选择。然后越去追求，就越深陷泥沼。

既然现在我的饥饿已达到极限──就只能做了。我不想放弃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日子。

在月光照射进来的房间中换了衣服，拿起黑剑格里德。然后避人耳目冲出哈特家的宅邸。只为了填饱我的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