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話 邪刻紋的少女

当马车在豪宅前停下，便有一名女性在左右女佣的搀扶下走出来。

一看就显得十分虚弱，然后和罗琪希大人长得很像，美丽动人。

她应该就是──

「母亲大人，我不是一直说不用出来接我吗！」

啊，果然是罗琪希大人的母亲。

在平时和她举行的茶会中，已经听说她有位罹患重病的母亲。有谁能料想得到如此严重的病患竟亲自出来迎接我们？

如今的脸色差到随时都可能吐血，就算随时倒下也不奇怪。

连看在我眼里都是这种情形，身为亲人的罗琪希大人当然更为慌张。

毕竟是最后一位亲人，慌成这样也理所当然……不过话说回来，这是连靠着五大名门哈特家的地位和财力都无法治好的重病吗……

「算我求求妳，请别太勉强自己啦。」

「不要紧喔，罗琪希。今天的状况比平常都来得好呢……咦！？」

这位母亲大人要她面前惊慌失措的罗琪希大人克制情绪，并直直盯向我。

她脸上的表情彷彿就像……获得有趣玩具的孩童。

「哎呀呀？这是哪位呀？」

「他是……斐特•古勒法托，是我新僱用的佣人。我想说和母亲大人介绍，才把他带来了。」

我随着罗琪希大人的介绍鞠躬示意。

「我是爱莎•哈特。很高兴你来到此地，欢迎。」

「感谢您，还请多多指教！」

「嗯，我也要请你多多指教呢。来，进来吧。」

在爱莎夫人的指示下，一旁待命的女佣们可说几乎把我硬拉进屋内。天啊，这是在欢迎我对吧……？

结果罗琪希大人独自被晾在屋外。

「等一下，母亲大人！他是我的佣人耶！」

被硬是带进一间豪华会客室的我，半拖半走到窗边一面小桌的位置坐下后，才终于从女佣的束缚中解脱。

坐在我面前位置上的是罗琪希大人的母亲，爱莎夫人。我想她是位强硬的人。

稍隔了一会后，罗琪希大人才走了进来。见她气噗噗的模样，似乎对自作主张的母亲有点不高兴。

「母亲大人！」

「哎呀，罗琪希也来了吗？来，妳坐这边。」

「吼唷！」

抱怨归抱怨，罗琪希大人仍乖乖坐到位置上。看来回到老家后就先开场茶会是哈特家的惯例。

罗琪希大人喜欢开茶会这点，或许是受到母亲的影响。

「斐特先生，你喜欢罗琪希吗？」

咦──！？我差点把茶喷出去。应该说，我已经喷了一点出来。

当我因为夫人一开口就丢出这问题而不知所措，罗琪希大人羞红了脸大发雷霆。

「突然问这什么问题啦！」

「哎呀，有什么不好的吗？我只是在问斐特先生喜不喜欢僱主而已喔。假如是在不情愿之下工作，对他而言也称不上幸福对吧？」

喔喔，原来是这样……吓到我了，以为是不同方面的意思。平民和圣骑士之间身分差距悬殊，就算心里有这个意思也无法实现。

莞尔一笑的爱莎夫人再问了一次。

我的答案从那时起就已决定好。

「我非常仰慕罗琪希大人。假如能被允许，我愿一生在她底下卖命。」

「哎呀！？」

一听到我对罗琪希大人宣示忠诚，爱莎夫人高雅地合起双掌表示高兴。

这是我发自心底的真正心意。

正在喝茶的罗琪希大人听了则呛了好大一口，然后看着我，脸变得越来越红。最后说「我要回房间休息，失陪了」，像在逃跑似的离开会客室。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爱莎夫人开心对显得不安的我说：

「看来罗琪希是在来这里的途中累到了吧。还得考虑到她在王都职务繁忙呢。只要好好休息就会变回平时的她了，放心吧。」

「……好的。」

罗琪希大人突然离去，让我一个人被独留于此。只不过非常健谈的爱莎夫人和我聊起领地内努力进行着新葡萄品种的改良，也告诉我许多罗琪希大人幼年时期的事。

「还发生过这种事啊。」

「对啊。罗琪希小时候是个爱哭鬼，就算只是看到这么小的虫子也会哭呢。让我还是不敢相信她现在当上圣骑士喔。」

爱莎夫人一瞬间露出悲伤神色。不只失去珍爱的丈夫，想必也极度担心得一肩扛起重责大任的女儿吧。

所以我信心满满地说：

「罗琪希大人是位伟大的圣骑士，在王都内也受许多民众信赖。我认为罗琪希大人非常称职地在履行哈特家当家的职责喔。」

「这样子啊……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喔。」

爱莎夫人眼眶微微泛着泪光。果然对哈特家而言，失去前当家是一道至今仍难以抚平的伤。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就在气氛变得感伤之际，茶会也到此为止。因为考虑到爱莎夫人的身体状况，在会客室角落待命的女佣们告诉我已经到了她休息的时间。

我向爱莎夫人道谢让我参加茶会后，因为没事可做，我决定去哈特家领地内绕绕。我不忘问其中一名女佣能不能在领地内散散步，得到「拜託小心，别迷路了喔」的回应。

我只回答说不会跑太远后，便将黑剑格里德交给女佣保管，离开了豪宅。

这……真的是片广大的葡萄田啊。飘进鼻孔的甘甜香气让我不知如何形容是好。

蔚蓝天空和绿意满布的大地形成完美对比。

当我惬意散着步时，看见汗流浃背採收葡萄的人们，似乎忙得不可开交。

话说回来，明天预定要和罗琪希大人一起陪领民们採收葡萄。由于我没採收过葡萄，不清楚要领。假如我这佣人临阵磨枪导致失败或做不好，将会让主子蒙羞。

那么现在应该来场预演。我下定决心后，对採收葡萄的人们搭话：

「你们好，我是哈特家新进的佣人，名叫斐特•古勒法托。可以的话，能否请你们教教我葡萄的採收方法呢？」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

该不会不行吗……我是不是搞砸了？

当我这么想──

「喔喔喔！你愿意帮我们吗！？帮了大忙呀，不愧是哈特家的佣人！」

一群大叔大婶都停下手边工作聚集过来。接着仔细教我如何採收葡萄，还有该将採收好的葡萄搬到哪里。

不愧是哈特家的领民，都是群热心肠的人。

……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但回过神时才发现我被使唤到傍晚。

大家都在勤奋工作，我才没办法半途离开。

当我在葡萄田角落小憩一会时，大叔们走过来请我喝现榨的葡萄汁。

「帮了大忙呀。来，喝下这个能消除疲劳喔。」

「感谢。」

酸味和些许香甜在口中扩散开来，疗愈了我採收葡萄的疲倦。我从没喝过如此美味的果汁。

「非常好喝呢。」

「哈哈哈！对吧，这可是用咱们自豪的葡萄榨出的果汁啊。不过其实以前没办法收成这么多葡萄啦。」

「是这样吗。」

「是啊。过世的前代当家致力于土壤改良，从其他地区邀请有识之士，和咱们这的居民一起学习呀。现在回想起来真令人怀念呢。多亏了那位大人的功绩，才有今天这片辽阔的葡萄园呀。」

大叔们感伤地以葡萄汁代酒，大口喝乾。

「罗琪希大人的状况如何？咱们自从听说前代当家大人命丧迦利亚，可担心了呢。她是位心地善良的人，肯定心痛不已吧。」

「我想罗琪希大人确实受到打击，然而她是位坚强的人，仍在王都好好执行公务。我相信她一定能熬过难关，不会有问题的。」

我把发自内心的想法传达出去。结果大叔们听了都面露讶异表情，随即咧嘴一笑。

然后接连往我的杯子倒起葡萄汁。

「等等，我喝不下那么多了啦！」

「客气什么，喝吧喝吧！」

「咦咦咦！？」

在这股温暖的气氛中，我又聊了一会才走回哈特家的宅邸。

当我背对夕阳持续前进，看到对向有位陌生的少女走来。

一头长长白髮，褐色肌肤，一看就知道是不属于这个国家的人种。而且她还揹着一把小孩根本拿不动的巨大斧头。

令人在意的是她身上的白色刺青。是什么仪式的象徵吗？

结果注意到我视线的少女面无表情，在我身边停下脚步。

「欸，你。」

是很符合小孩的可爱声音。至于看向我的双眼则红到令人不禁想退避三舍。

我见过这种眼睛。这难道是……我为了确认而发动了《鑒定》。

嗯？怪怪的，什么都看不到耶？

至今为止没发生过这种情况。怎么搞的？

「欸，你有在听吗？」

她又出声打断我的思绪。看来她虽长得文文静静，个性倒挺强的。

一对红眼彷彿在瞪我似地望来。

「找我有什么事？」

「…………不，没什么。好像还太早了。」

「什么太早了？」

无论我问什么都遭到无视，完全是单方面的对话。

「我是追着狗头人来狩猎的，但让给你吧。算你欠我一次。」

「所以我问妳，到底是什么还太早？」

「过一阵子再会吧。」

少女一副话就说到此的意思，逕自离去。

到底是何许人也……？而且那对红色的瞳孔……和我的暴食技能失控进入饥饿强化时如出一辙啊。

我心跳瞬间变得飞快。果然那名少女……和我是同类吗？

那我现在是否该叫住她？

当我盯着消失在夕阳中的少女，被一股来自后方的声音喊住。

猛然回神转头一看，原来是罗琪希大人。

「我找你找好久了……怎么啦？瞧你一脸吓人耶。」

「咦？是吗？哈、哈哈哈！」

我笑着切换心情。等回去后再和格里德商量吧。

这和罗琪希大人无关，是我的问题……我不想让她知道。

罗琪希大人对我的反应纳闷，同时注意到视线前方的少女，大吃一惊。

「为何迦利亚人会在这里？」

「迦利亚人？那就是……」

如今已让魔物横行无阻的迦利亚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