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英雄齊歌

排除局部性的冲突，目前在人造迷宫里的主要战场总共有八处。

分别是各部队与「仙精分身」交战的六大窟室。

蕾菲亚等人与菲儿葳丝对峙的大窟室。

以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

芮薇丝和艾丝展开死斗的洞窟。

身穿污秽肉铠的怪人与浑身缠绕漆黑风暴的剑士正在激烈交锋。

非比寻常的臂力把成为战场的洞窟毁得一片狼藉，缠绕黑色气旋的银剑接连产生冲击波。鲜血般的腥红色长髮在风中飞扬，被擦身而过的冲击削断几根的金色长髮在空中飞舞。

武器交锋产生的火花伴随着轰然巨响，双方借力使力迅速拉开距离。

艾丝利用已称不上是徐徐微风的强风调整姿势，优雅地落地。

反观芮薇丝则是在地板留下一排爪痕，单纯凭藉腿力稳住身形。

一拉开距离，两人丝毫不敢大意地瞪向彼此。

「该死的冒险者们……竟然还藏有如此强大的战力。」

芮薇丝愤恨地啐了一声。

这段期间，空中不断落下碎石。

原因是上层的战斗接连产生冲击所致。冒险者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再再强调战况并非由仙精们获得压倒性优势。英勇的吆喝声撼动整座迷宫，甚至传到艾丝她们所在的第十二层。

「看来无论变成哪个时代，欧拉丽终究是欧拉丽。」

语毕，芮薇丝忽然抬头望向上方。

视线对準两人之前从中摔下来的坑洞。

被艾丝用漆黑之风轰出的大洞正在修复，慢慢地被绿肉填满。

注视着那条深邃坑洞的芮薇丝，将目光移回艾丝身上，低语：

「不过……是时候该『结束』了。」

艾丝听见后，困惑地皱起眉。

她对这句别有深意的话语感到疑惑。

「妳能够跌进这个地方……运气真的很好呢，艾莉亚。」

因为再生而浑身散发蒸气的怪人，依旧维持毫无一丝情感的语调这么说。

＊

「看来是挺住了……」

洛基静静地如此低语。

冒险者们的吶喊传来。来自「眼晶」的勇猛战吼令水晶本身微微震动，如实强调出士气有多么高昂。

各战场的战况仍大意不得。

不过综观全局，称之为扭转颓势也不为过。

洛基明白芬恩等人的计画顺利奏效，成功翻转战局。

「局势已经逆转啰，狄俄尼索斯。」

她抬头露出犀利的眼神射穿与之对峙的天神。

洛基等人将欧拉丽所有的战力都投入了这场决战。

不仅是赫赫有名的高级派系，甚至向港都请求支援。

就算有六只「仙精分身」，但只要集结众人的力量，必能反败为胜。

这就是冒险者。

这就是欧拉丽。

这里是「英雄」诞生的「约定之地」。

更是当人类濒临生死存亡之际，总能战胜毁灭的下界最终堡垒──洛基慷慨激昂地诉说着。

「…………」

狄俄尼索斯低下头去。

他收起先前发出的狂笑，默默承受洛基的话语。

在火把的照耀下，他那道拉长于地板的影子随火光摇曳。

「狄俄尼索斯，你的阴谋──」

到此为止。

当洛基準备说出这句话时──

「噗、嘻…………嘻嘻嘻…………」

男神竟从嘴里发出再也压抑不了的冲动。

「噗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毫无节制地。

狂妄放肆地。

狄俄尼索斯放声大笑。

＊

这时，芬恩暂时陷入「沉思」。

（──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

多亏【芙蕾雅眷族】的支援，以及同胞的毛遂自荐，让他原本全集中在指挥上的思绪有了些许余力。

儘管仍有许多事必须处理，但相较于先前的负担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亲率的第一部队指挥权已託付给夏克蒂，冲上最前线厮杀的工作则交由艾伦即可。

（因为奥它等人率领的援军，战况已成功逆转。先不提怪人们，这样下去至少能封杀六只「仙精分身」。）

已有多不胜数的冒险者们集结至人造迷宫里。

这部分说是「余力」也行。在敌方顽强抵抗的局势下，以【赫斯缇雅眷族】为首的剩余战力也投入战局，劳尔等人所属的预备军也顺利救出被囚禁的人质。之所以会将【丽杰】等人所属的援军派往伯特他们那里，也是因为战况明显对己方有利。

为了排除所有变数，芬恩用尽了一切手段。

彻底断了敌方能用来反攻的方法。

（正因如此，整件事进行得太顺利了。）

一股再明确不过的「预感」闪过芬恩的脑中。

基于他对「厄倪俄」的直觉，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不对，是他不可能任由战局如此轻易画下句点。

冒险者们看见一丝希望而士气大振之际，唯独芬恩未沉浸在这场空欢喜之中。就算代表战况的天秤已倒向己方，他仍拒绝将此视为获得最终胜利的前兆。

（这感觉就和日前的「第一波攻势」十分相似，即将攻陷人造迷宫时，竟被敌人给翻盘了。）

确切说来是遭人毁棋。

芬恩原本坐在位子上与对手下棋，结果棋局竟被天神突如其来挥出的一剑给一把抹消。

如今的情况就跟当时如出一辙。

（我不能重蹈覆辙。既然要把前一战的经验当作参考，「厄倪俄」就绝不会跟我们站在同一个擂台上应战。）

大秘术的发动和阻止。

前者是芬恩等人的败北，后者则是胜利。

这场战争的结构，真的有这么单纯吗？

但盘据在芬恩心中的「悬念」也仅只于此。他透过「眼晶」聆听各部队于各地点骁勇善战的消息，并且针对各「局面」验证不同的「选项」，同时思考着自己在前一战里对「厄倪俄」所产生的见解。

（厄倪俄并不追求战术上或战略上的胜利，而这也是「天神的作风」。就算在比赛或对战中落败，他也只会去追求想要的「结果」。只要能得到「结果」，对于过程没有一丝迟疑。这家伙根本不讲求原则、骑士道或美学，甚至对敌人不抱持一丁点敬意，直到现在都等待着能挥剑毁棋的时机到来──）

这是芬恩悲观的见解。

不对，此话差矣。

因为他的「拇指」正在发疼。

芬恩用来察觉危险的直觉对他发出前所未有的疼痛，正不断提出「警告」。

吶喊着这次绝对不能再错估战局，势必要让「天神」阴沟里翻船。

（厄倪俄是既理性又狡猾，残虐无道且毫无慈悲的天神。这点无庸置疑。但与此同时──他多少也像洛基等天神那样会想找点「乐子」！）

寻找犯神。

对诸神的挑战。

导向女神的误导。

厄倪俄会如实执行计画，却也不断在享受追查事件的纠结感跟惊悚感所带来的刺激。

（并且把敌人落败时发出的惨叫视为最极致的享受！没错，他就是追求着将我们从希望打入绝望时所产生的「狂乱」！）

这是芬恩对幕后黑手进行剖析后得到的评价。

面对那张弯成弦月状、浮现于黑暗中的讥笑嘴型，芬恩把自身的思考速度提升至极限。

（「厄倪俄」在布局时所留下的轨迹肯定有其意义！绝对在暗示些什么！）

他开始回想至今的事件。

出现于第50层安全楼层的女体型怪兽──十之八九是「污秽仙精」的所作所为。

怪物祭与食人花──虽是敌方计画的一环，却因美神在当时所玩的「游戏」受挫。

围绕着「宝珠胎儿」跟怪人在第18层展开的攻防战──回顾事发经过，能肯定完全是一场意外。

第24层的粮食库──敌方首次宣布自己的目的。

以及发生在未到达领域第59层的死斗──

（──第59层。）

就在这时。

因为这个辞彙。

芬恩的思绪迸出一阵火花。

（我们首度目击的「仙精分身」，为什么会配置在那里？）

于是他开始自问自答。

（宣示自己的威胁性？公开自己的计画？天神对跨越试炼者的「奖励」？）

从中产生的矛盾。

（要是我们从不知晓「仙精分身」的存在，不曾「体验过」它那强大无比的「本体」，应对上肯定会慢半拍，到时必然能发动大术式，彻底摧毁欧拉丽。）

随之而来的疑虑。

（等等，我就是因为接触过「仙精分身」所带来的威胁，才冒出必须歼灭「仙精」的想法──）

最终得出的结论。

（──换言之，我的思绪被人诱导了。）

视野随之变得开阔。

窜出一道闪光，将脑中化成一片白。

芬恩猛然抬起头来。

此战被迫得同时击败分散于六处的「仙精分身」。

不得不集结欧拉丽最强战力的「必然状况」。

也就是说，迷宫都市所有的战力目前都在人造迷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