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 葉山隼人對誰都毫不馬虎

山脉稜线映入我的眼帘。

「哇，是山，好漂亮。」

「的确，是山呢。」

「喔，山啊。」

我独自低声讚歎，雪之下与平冢老师跟着点头复诵。

千叶人每天都生活于广大的关东平原，因此对他们而言，山是难得一见的景观。

虽然在非常晴朗的日子，可以从海岸线一带看见富士山，不过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山，更别提这种苍郁的山脉。正因为如此，就算只是稍微瞥见山脉一隅，也会让我兴奋好一阵子，甚至连感情几乎没有起伏的雪之下都发出感叹。

接着，车内再度恢複寂静。

我跟雪之下都在欣赏窗外风景。

由比滨把头靠在雪之下肩上，「呼……呼……」地熟睡；我扭动脖子看向最后排，发现小町跟户冢也在睡觉。刚出发时，他们还很高兴地玩扑克牌和UNO牌，现在大概已失去兴緻。当时，我可是被老师抓着当聊天对象不放……为什么非得跟她互相介绍最喜欢的十部动画？

不过，这光景满教人怀念的，有种毕业旅行或校外教学结束后，坐在回程巴士上的感觉。班上同学玩到没有力气，整车陷入一片沉静，只有我因为没耗费什么精神，因而独自清醒地欣赏窗外风景。

高耸的群山挤压着高速公路上高高立起的护栏，张开幽暗大口的隧道内点满亮晃晃的橙色灯光。

我看着窗外不断流动的风景，忽然干到一股强烈的似曾相识。

……我想起来了。

「对喔……我国中时参加的自然科校外教学活动，就是在千叶村举办的……」

「群马县的千叶市的确有个休閑胜地。」

后座的雪之下补充道。

「你也去过千叶村？」

「我国三才回来这里，所以没参加过国中的教学活动，后来才从毕业纪念册上知道有这种活动。」

「回来这里？你去了什么地方吗？那还回来这里做什么？」

「那种问法真失礼……算了，无所谓。」

我回过头，看见雪之下正望着窗外。风从打开的一条窗缝灌进来，吹动她的黑髮，所以我没办法得知她的表情。

「我没说过自己曾经出国留学吗？难道你的脑容量只有软碟大小？」

「太小了吧……别拿磁铁靠近我，记忆会被消除的。」

「你们那个年龄的人，通常都没听过软碟才对……」

平冢老师一脸惊讶，但事实上，直到前一阵子推出的个人电脑，都还有配备软碟机。

「不，我出生的那时候还有喔。」

「你记得真清楚，脑容量大概有MO（注23Magneto-optical disc，磁光碟，有128MB至2.3GB的规格。）的大小。」

老师顺应我们的话题，讲出一句自认很有梗的话，还得意地「嗯哼」笑一下。可是，当她把MO作为大容量储存装置的代名词时，便代表年龄已经……

「等等，大家通常不会知道MO吧？」

「我倒是听过MD……」

雪之下也感到疑惑。

「唔！竟然没听过MO……这就是所谓的『年轻』吗……」

平冢老师大声哀号，教人有些不忍，于是我开始思考让老师振作的安慰。我真是温柔。

「没关係，毕竟MO在公司行号之间比较普及，一般家庭不太使用这个东西，所以这不代表老师已经上了年纪。」

「原来你知道！」

老师举起手準备朝找挥拳——

「哇！方向盘、方向盘啊！」

「下车后最好给我记住……」

「请老师不要期待MO大小的脑容量。」

虽然MO的容量已经比软碟大很多。

车子继续驶向千叶村。

今天明明是平日，车流量却满大的，路上有时甚至会出现一公里的小塞车。

「想不到今天有这么多人来这里。」

「因为这一带有很多营地跟温泉，只要是千叶市的国中生，一定曾来过猿京温泉这一带。」

「不，我不太记得地名……」

「对喔，这里对比企谷来说是个伤心地吧……难怪你会忘记。」

「请不要把别人的回忆都当作黑历史。别看我这样，对于毕业旅行这类活动，我可是很在行的。」

「像庆典中的男生那样？每次到了那种活动，总有一些学生突然变得很外向。」

「不……我的意思是很擅长在那段期间放空自己。」

重新翻开毕业纪念册，我都会被自己宛如死人般的表情吓到。说不定其他同学的惊吓指数会更高，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班上有我这号人物。

「这次跟自然科的校外教学活动一样是三天两夜，没问题吧？」

「三天两夜？所以要住在这里？可是我什么都没準备耶！」

「不用担心，小町应该都準备好了。」

听雪之下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出门时的两个背包。想必其中一个是我的，另一个是小町的。

「你妹妹优秀得超乎我的想像。」

平冢老师也感到佩服。

「没错吧，她可是我引以为傲的妹妹，外貌、容貌、美貌三貌兼具。」

「那三个不是都一样……」

雪之下露出「败给你了」的表情说道。

车子下高速公路后，沿着一般道路继续开往山里，在有点蜿蜒的山路上灵活穿梭。

×××

一下车，浓郁的青草气息扑鼻而来。四周皆是翠绿的森林，让人有种这里氧气特别丰富的感觉。

千叶村的停车场设在一个空旷处，那里已经停放好几辆巴士，平冢老师也把车子停在那里。

「嗯～～真舒服～～」

由比滨下车后，立刻大大伸一个懒腰。

「……你把别人的肩膀当枕头，还睡得那么安稳，当然舒服。」

「唔……对、对不超嘛！」

雪之下的话中带刺，由比滨立刻双手合十对她道歉。

「哇，我们真的来到山里耶！」

随后，户冢同样沉浸在身处山间的感动中。他果然也是千叶人，早已适应平地的生活，所以才会对山抱持懂憬。

「不过小町去年才来过这里啦。」

儘管小町嘴上这么说，她还是深呼吸几口气，似乎也很乐在其中。

我不是要重複由比滨的话，但从树叶间撒落的阳光，以及高原上吹拂的凉风，的确很舒服。我希望以后能来这种地方避世隐居，如果要买什么东西，在网路上解决即可。

「嗯，空气真新鲜。」

平冢老师说完后开始抽烟，你是用那种方式在享受空气吗……

「接下来要用走的，你们先把行李拿下车。」

她大口呼出烟，像是在说这里的空气真的很新鲜。

我们依照指示，搬下车上的行李。同一时间，又有一辆厢型车开进来。奇怪，附近明明还有很多营地，原来一般游客也会来这种地方吗？不过，这里是公共设施，使用费很低廉，说不定意外是个不错的私房营地。

那辆厢型车把乘客放下来后，又循原路开回去，大概是单纯的接送服务。

四名年轻男女从车上下来。

不论我怎么看，那四人都像极了爱情故事的主角，彷彿会咬下盛夏的果实。如果他们去河中沙洲烤肉，八成会被困在那里等待救援；或是抱着野餐的心情，穿着轻便服装去登山，结果遇到山难。

我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他们当中有一人向我举手示意。

「嗨，比企鹅。」

「……叶山？」

想不到叶山竟然出现在这里。不，不只有叶山，仔细一看，还有三浦、得意忘形的金髮户部、超积极腐女海老名，叶山集团的人通通到齐……咦，见风转舵的处男大冈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烤肉吗？要烤肉的话，我比较建议去河中沙洲。」

「我们不是来烤肉的。如果只是想烤肉，我不需要特地请家人开车载我们过来。」叶山苦笑道。

所以不是要烤肉吗？那么，我是不是该建议他们穿着轻便服装登山？

这时，平冢老师捻熄香烟说：

「嗯，看来大家都到齐了。」

大家？这么说来，叶山他们也是一开始就在参加名单内？

「那么，各位知道我找你们来的原因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们面面相觑。

「我听说是要举办志工活动。」

「嗯，所以我们要来帮忙。」

雪之下率先回答，户冢跟着点头附和。一旁的由比滨则疑惑地问道：

「咦？不是社团集训吗？」

「小町听到的是露营。」

「我完完全全不知情……」

喂，到底谁听到的才是正确答案？你们太不会玩传话游戏啦！

「我听说申请大学时，曾参加志工活动可以加分……」

叶山再度露出苦笑。

「我听说有免费的露营活动就来了。」

「对吧，免费活动超棒的！」

三浦拨弄她的鬈髮，户部则撩起脖子上的髮际。

「我听说叶山跟户部要来露营，所以就哈～～嘶～～哈～～嘶～～」

只有海老名的理由特别诡异，而且她最后是发出什么声音啊？

平冢老师无奈地叹一口气。

「唉，好吧，至少基本上都没有错。接下来的这几天，我要请你们协助一项志工活动。」

「请问，活动内容是……」

「校长莫名其妙把这个地区的侍奉活动的监督工作塞给我，所以我才把你们都找来，担任小学生露营活动的工作人员，帮助千叶村的职员，以及教师和儿童。说简单一点即为打杂，说穿了则是奴隶。」

好想回家……即使是黑心企业，刚开始也会给员工一些甜头耶……虽然正是因为这样，才说是黑心企业。

「这同样算是侍奉社的集训。另外，诚如叶山所说，根据你们的表现，我将不吝惜在升学用的审查资料中加分；而且自由时间里，你们当然可以到处游玩。」

喔～～原来如此。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内容，只是各自撷取有兴趣的内容罢了。

「那么，我们赶快出发吧。把行李放到本馆后，立刻开始工作。」

平冢老师走在队伍前头，我们跟在后面。

话虽如此，我们并不像一个完整的团体。老师的后面是我和雪之下，我们后面是小町和户冢，接下来是由比滨，叶山那群人则落在更后方。由比滨刚好位于队伍中央，才让大家勉强看起来像一个团体。

我们走在通往本馆的柏油路上。这时，雪之下略带郁闷地开口问：

「请问……为什么叶山他们也来了？」

「嗯？喔，你在问我问题啊。」

平冢老师回头。

「她用敬语说话，当然是在问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