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4. 王座的主人

1.

金庾信的星痕「大花郎集结」，是能召唤已然消逝的花郎精锐「龙华香徒」的技能。

简而言之，这个技能等同李智慧「幽灵舰队」的陆上版本，虽然威力无法与忠武公相提并论，仍堪称圣人级星座首屈一指的召唤军队型星痕。

「上吧！」

仅余白骨、化为尘土消逝的龙华香徒纷纷提起武器，朝着百济军发军而去。

某些花郎在生前失去了双眼，某些花郎则没有了肢体，但只要金庾信依旧立于此处，无论多少次，它们都会提起刀剑，站起身来。

即便灵魂磨损，愤怒烟消云散，连心灵也损耗殆尽，这些士卒仍在为了已然毁灭的国家奋战。

说实话，这是相当残忍的场面。

「果真卑鄙如昔，金庾信！哀哉，汝等亡卒将再次殒灭！」

「……」

「放马过来！汝若尚具将领之尊严，便与吾一决胜负！」

听着阶伯的挑衅，我仍纹丝未动，因为金庾信并没有移动的意思。

在阶伯压倒性的武力之下，龙华香徒接连被粉碎，他的巨剑魔力喷涌，无情地划破虚空。

「金庾信——！」

空幻的呼喊响彻天际，就连早已失去情感的龙华香徒也集体停下脚步。

这就是百济最后的名将，阶伯。

若单论肉体的能力，阶伯压倒性地远胜金庾信。在黄山伐之役中，阶伯不曾与金庾信一对一较量，準确地来说，是金庾信有意避开对决。

［登场人物『秋旺仁』已发动『决死抗战Lv.2』！］

历史记载，阶伯带领敢死队，与人数比己方多数十倍的金庾信军队展开殊死战，并数度在不可能的战事下赢得胜利。虽然最后的胜利者是金庾信，但在黄山伐的最后一幕到来之前，阶伯从未在任何一次战役中落败。

祂是以近乎疯狂的爱国之心与悲壮的决心，凝聚而成的战斗狂。

现在，虽然我身受金庾信的庇佑，但若非当前立场所致，或许我就会选择呼唤阶伯而非金庾信。

官昌的化身再也看不下去，高声喊道：「将军大人！」

「不许动。」金庾信透过我的口朝他说道。

眼看龙华香徒不停死去，金庾信未有丝毫动摇，心绪沉静。

阶伯高声喊道：「即使已成星座，汝依旧卑劣如斯！」

没错，或许金庾信很卑鄙，祂害怕死亡，害怕败北，但祂也因此而强大。祂从不轻举妄动，从不为情感左右，只要是能够战胜的敌人，祂一定贯彻胜利之道击退对手。

因此，无论尝到多少次败绩，祂终究赢得了黄山伐的最后胜利。

「喝啊啊啊啊！」

与数百名龙华香徒展开恶斗，混战中的阶伯模样相当凄惨，祂的化身身受重伤，浑身鲜血淋漓，大腿、双臂和腰侧都有致命伤，让人不禁疑惑眼前之人究竟为何还能活着。

「金……庾……信！」阶伯执意在龙华香徒之中挥刀杀出血路，一步步朝我走来。

［已发动星痕『请求援军』。］

在金庾信身后，更多的幽灵士兵如影子般出现，朝阶伯挥起长枪。看这些士兵的服色与新罗军不尽相同，也许是覆灭高句丽^[54]时请求的唐朝援军。

对金庾信来说，最重要的只有胜利。是否藉助外来势力，于他而言根本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无数长枪贯穿胸膛的声音响起。阶伯的化身终究难敌苦痛，膝盖落地。

「……恨啊，于此虚假舞台，亦无法伤汝分毫乎？吾之所望，唯有与汝一战。」

看着阶伯的化身眼眶泛红、悲愤不已的模样，我的心境十分複杂。官昌活了下来，历史遭到改写，但仍有些历史无法改变。

金庾信开口：「阶伯，若以此身死去，汝将长久不得再择化身。为何突然放弃任务？」

阶伯没有回答，只是带着锋利的目光，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

静候着答案的金庾信拔出了剑。

我连忙抢回声音的控制权，「等等，将军大人，不能用我的手杀了他。」

『何出此言？』

「……我有制约在身。」

不杀之王绝不能行杀戮之事，只要亲手杀害一人，就会立刻被剥夺王位。

金庾信理解地点了点头。

『是吗？吾明白，不必忧心，吾以星座之名与你约定，在此斩杀阶伯之人非你，而是吾金庾信。』

「但是……」

『……若你当真不放心，吾明白了。』

金庾信一挥手，从地底觉醒的一名龙华香徒点了点头。

我再度将控制权让给了金庾信。

「阶伯，在星座的理脉之中再相会吧。」

阶伯的化身不发一语地抬头望着我们，彷佛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能开口。在最后一刻，与其说他是阶伯，他的脸庞更像是一名刚下戏的临时演员。

化身的头颅安静地飞向空中。

我环视周遭，百济军已全军覆灭。

［『舞台化』已结束。］

［您已获得『黄山伐战役』的额外体验。］

［获得体验奖励1,000 Coin。］

［由于仅间接参与杀戮行为，故维持『不杀之王』权能。］

太好了，只有在亲手杀戮时，不杀之王才会被剥夺王位，龙华香徒造成的杀戮，并未被归咎于我。

「代表大人！您还好吗？」漫天尘埃中传来了李圣国的声音。

我看向伙伴们。刘尚雅安心地叹了口气，李吉永却似乎有些不满，或许是因为没有表现机会。

闵智媛一脸恍惚的模样，「刚刚那究竟是……？」

我耸了耸肩：「想要成王，也必须学习历史。」

虽然我召唤金庾信，但我既不属于新罗，也不支持百济，仅仅是因为祂最适合对付阶伯。

比起预期更加顺利地解决这件事，真是万幸，不仅能充分测试简平仪的性能，更重要的是，也能获取一部分百济军的Coin和道具。

［已获得5,400 Coin。］

［持有Coin：74,950 C。］

即使现在就要面对第四个任务的最后关卡，也不会令我却步了。

「没有时间了，我们立刻前往北面吧。」

［庇佑持续时间剩余3分钟。］

目前金庾信的庇佑还在。简平仪的使用机会仅有七次，既然用了就不能浪费，必须物尽其用。

「起身吧，龙华香徒！」

破碎四散的龙华香徒再次站起身来。

我挥剑指向北方，「进军！」

因为魔力几乎耗尽，能够运用龙华香徒的时间所剩不多，我必须把握时间。

从尘土中觉醒的亡者大军，一路扫蕩所有中小规模的队伍，朝北侧进军。照这样下去，或许有机会一併横扫古宫博物馆周边的王者集团。

各方势力在大道旁短兵相接，悲鸣四起。

「搞什么，这些骷髅是哪里来的！呜啊啊！」

每一记瞄準我而来的攻击，都被龙华香徒出手粉碎。既然不是我亲手所为，即使大军失手取了对方性命，我也不会受到惩罚。

没错，就是要这样冲锋陷阵才更痛快嘛。

金庾信的真言在我脑中响起。

『你这小子真有些奇妙，聆听吾的真言，精神却毫髮无伤……』

「我的精神力是比较强。」虽然嘴上随便敷衍，其实我自己也有些意外。

星座们刻意使用系统讯息传达意念，并非毫无缘由。纵使金庾信是位阶偏低的圣人级星座，但我也只是个任务前期的贫弱化身，光是听见祂的真言，正常来说早就该震慑得屁滚尿流，昏迷晕厥。

事实上，为此我本也有些担忧。

『记着，你欠了吾很大的人情，为了帮助你，吾不得不承担不必要的概然性。』

祂的语气带给我一股不祥之感，我赶紧表达谢意，「对此我万分感谢，将军大人您的恩情，我会代代相传永远铭记的。」

『真是个性急的朋友啊，看起来你也还未有香火吧。』

「……总有一天会有的吧？若有了子嗣，我必将今日之事传颂下去。」

『比起这个，你似乎还没有背后星吧。』

不祥的预感从不出错。该死，我还困惑这老狐狸怎么老跟我搭话呢。

『吾很中意你，若你亦有意，吾愿在任务之中成为你的背后星，与你共同週游世界。』

话说得中听，但祂就是打算在这一轮的世界中把我当作奴隶使唤。

「这可能有些为难。」

『何出此言？吾方才应已充分展现力量。拥有吾之星痕，你必将成为这时代的最强者。』

我承认「大花郎集结」确实是很好的星痕，但金庾信将军也并非无端被后世史家评价为「狐狸」。

这时代的最强者？连传说级都碰不到边的圣人级星座竟有此一说，若是被齐天大圣耳闻，恐怕我们将军大人的顶上毛髮也要被拔得一乾二净。

「如今已不是三国时代了，大人，您年事已高，赶紧回去歇息吧。」

［星座『紧箍儿的囚犯』朝着『兴武大王』咯咯直笑。］

［您获得300 Coin赞助。］

金庾信大概是自尊心受创，一时沉默不语。

现在的我与金庾信，仍旧透过简平仪相互连结，我本以为祂会就此乖乖退下，想不到脑中忽然一阵刺痛。

『你应该没忘记，吾之庇佑还未结束吧？』

全身的肌肉猛然抽搐，我感到情况有异。不会吧……毕竟是个韩国伟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做吧？

『三思，是为上策。』

大事不妙。

刘尚雅担忧地看着我，「独子先生？」

「刘尚雅小姐，离我远一点，快！」

我的右手剧烈颤抖，不受控制地拔出「不会折断的信念」，直指刘尚雅。

金庾信开始强制驱动我的身体。

『你说你身负不杀的制约？吾很好奇这是何种制约，或许可以杀掉那个女人确认看看？』

再怎么使劲也无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我厉声说道：「金庾信，这是你的意志，不会成为我的业报。」

『呵呵，此事可无人知晓，若吾在出剑时解除庇佑又会如何？这样也不被计为你的杀戮吗？话说回来，那个女人对你而言挺重要的吧？』

现在的我无计可施，只好放低身段，「……请您住手。」

『一言为定，下次背后星选择的时候，就选我金庾信吧。』

祂的意图很明显。在第四次任务结束后，将会再次迎来背后星选择，金庾信打定了算盘，要趁着与我接头的机会抢得誓约。

若我未曾读过《灭活法》，这样的选择也称不上糟糕。金庾信算是还凑合的星座，在任务前中期，「大花郎集结」也算堪用，但若我真有意选择背后星与之合作，早在任务一开始就可以选择齐天大圣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说过，这真的没办法。」

更何况，我还有与鼻荆的契约在身，压根无法选择背后星。

金庾信的语气变得冷硬。

『年轻人有气概，但你的选择大错特错。就看看你能撑到何时吧。』

我持剑的手，开始缓缓挥向刘尚雅。

「刘尚雅小姐，快点……！」

不知为何，刘尚雅仍旧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着不受控制恣意行动的右手，我终究必须做出抉择。该死的，我尊重祂是个伟人，想不到这老头子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