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弗涅之險

「关于喀末叛军的资料并不多，那里的驻军也就三四百，且军纪涣散。尚不清楚是军队叛乱还是被暴民攻陷。」那个偏远小城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上心，所以我也疏加管理。

「您不是就从喀末来的吗。」

「啊，所以——可能是由于协会没来得及补充驻城法师，结果导致...」弄不好我为叛军帮了忙。

葛霍看出我的尴尬处境，忙为我打圆场：「事已至此，讨论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我们需要防备的是来自弗涅和喀末两地叛军的夹攻，好在东面的谭古城是友军，不然我们就得背靠大海，殊死一战了。」

「粮食储备也是个大问题，仅靠我们这里的供应，不过十天，就要消耗殆尽。」后务官作出提示。

「就是说，我们最多能撑十天，要是到时协会大军还不到...」随军主管担忧着。

「叛军还在北方肆虐，林肯，米扬，朵夫三镇尽数陷落。而且由于法师陨落的消息传到了协会，支援我们的方案优先顺序可能不会太高。」内外廷此时定已拉紧神经，「审判魔」的触手摸到他们了。

「大法师，协会的另外两路大军兵力是多少？」奔狼询问我。

「应该不下三万，具体数量需要等待下一次法术传讯。」

「我们要将彼得改造成堡垒，西路派重兵把守山间隘口，北部就依靠外城防守。」他做出初步规划。

「你应该没有参与过协同作战，第一轮交锋要看卡列尼对敌方术式应对地如何，而这可能引起地形变化，不要让军队率先入场。」

「想的太过複杂了吧，只要我和叛乱法师决出胜负，直接清扫羸弱的人类就可以了。」卡列尼眼中只存在法师间的战斗。

「要是果真可以这么简单，我就不会坐在这商讨了。以往的确是这样，而这次面对的是魔力，你找不到敌法师的位置。」

「好像只有魔徒才能像我们一样感知魔源。」她顶多算是高级的魔力使用者。

「你张开自己的感知网，认真防御就可以了，只要对手实力境界不是太高，相信都能应付过来。」

「遵~命。」

「奔狼，葛霍，你们开始马不停蹄地加紧外城工事构建。」

「了解。」

不知撒烈那边情况如何——

一支队伍奔腾在大路上。弗涅与彼得之间是大片橡林区和平原，相当数量的骑兵此刻正在急赶。

「撒烈队长，大法师真的要求死守吗。」前方的男人向领头的女骑兵问。

「最少坚持一天一夜，否则就算全部战死也不能撤退。」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多谢大法师信任，我们定然履行职责。」

「你的人没来得及接受训练，不要轻易接敌。」

「明白。」

紧张的行军延续了整日，中途有些不良战马止蹄趴下，任兵士怎么逼打都无效果，撒烈只好命这些士兵晚些赶到，她继续率队伍前进。

出发时太阳差不多当头，快到弗涅黄昏已至，黄日出现在地平线上，好似通往世界尽头的半圆门。

撒烈所领的部队迎着金黄的光芒驰往目的地。

「停！下马！」一些军士看到他们立刻催促，同时也摆好长矛。

撒烈顺翻一跃，飘飘飒飒。

「你！你们是什么人，哪支部队？」军士吃不准她的身份。

「彼得镇骑兵队长撒烈，奉朴尔多大法师之命前来增援。」她流畅地答覆。

「多少人？」

「共四百余众，先遣骑兵一百，步兵晚间即到。」

他再仔细打量一番，稍稍放下疑虑。撒烈肩甲上有对应支队标印。

「呼~好吧。跟我来，去见大法师。」

骑兵们纷纷下马，牵着拉进去。

撒烈跟随在军士身后，她注意观察镇里的情况。

每隔一大段距离才有几个兵士守卫，还都是主干道。

「请问目前弗涅有几百守军。」

「三百，那该死的叛徒带走了一半军队。」

「是大队长？」

「骑士！」他咬牙切齿地说。

弗涅俨然成了小型要塞，各种栅栏，阻碍物密集组列。

士兵三人一组不间断巡逻，深入镇里后，她发现少许装备精良的士卒。

他们手持棱盾，头上还戴着桶盔，相比其他士兵，甲胄更密，材质更好。而精英士兵保护的，应该就是大法师所在地了。

一座石塔矗立于其他房屋建筑中，带领他们的军士与关卡岗卫密谈几句，精英士兵便放行。

「你一个人来。」

「他是大队长。」撒烈想带着卢迪。

军士又在他身上看了片刻，然后点头默许。

两人一起走过这一卡口，结果刚到石塔脚下，又有卫士拦住他们。

「何人！」军士遭到质询。

「他们是增援的部队，前来面见大法师。」

「大法师不见任何外人。」

「他们是自己人。」

「骑士不也是自己人吗！」隔着桶盔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慨。

「别闹了，他们可是朴尔多大法师的人，快让开。」

「诶...」他好像动摇了，「这——好吧，冒犯二位，请进。」

撒烈和卢迪进入石塔内，一打开门，就看到螺旋而上固于墙里的天阶。这座石塔并不高，他们身处的最底层可以清晰望见顶台。

「大法师就在最上面。」

「感谢，我们去了。」

他们沿着蜿蜒的阶梯逐步前走，脚后跟的甲片踏音听的明亮。塔中清肃气氛和整个弗涅的严防完美契合。当他们行进到一半时，奇怪的吶喊从顶上传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撒烈停下来，回头对视卢迪，两人茫然。

谁也没有说话，再次前进。

「噔，噔。」这是属于他们的脚步声。

「我已经说过了！我已经说过了！」

两人又听到咆哮，马上就接近顶层了。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继续派人去！」

「大，大法师，来来回回三次了。」

「去死！都去死！你们这些废物！人类！该死的人类！啊啊啊...」

「噔~~噔~」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该死的败类！」

「大法师。」

「滚开！」

「大法师，有人来了。」

「嗯？」火冒三丈的黑袍法师看向台口处，容貌英健的女兵和寻常模样的男人，「你们是...」

「朴尔多大法师命我部前来支援。」撒烈半跪行礼。

「援兵？朴尔多？」他不敢相信似的拉长声调，「啊~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协会这不是没忘记这里嘛，我还以为要变成弃子了呢。法术传讯收不到，报信的也没有，哈哈哈哈，那个可憎的家伙。身边都是叛徒，我堂堂法师竟然被人类戏弄了，吼哈哈哈哈哈。」

他咧嘴大笑，其他几个军官无言獃滞，神色惨淡。

「敢问大法师，是这里的骑士出逃了吗。」她直接提问。

「呃...呵，哈哈哈。骑士？忠诚的骑士啊，他嘛，他是叛徒，叛徒哦。哈哈，他是个牲畜！牲畜！！！亏我这么信任他！牲畜！人类都是狗肉之流！杀光！全都杀光！我就应该把这些人全部杀光！这些整天痴心妄想，不三不四的狗奴！我要把他们全杀光！！！」他情绪失控。

「砰！」桌角碎裂。

「请冷静，大法师，您得知基兰城几乎全军叛变的消息了吗。」

「呃？什，什么？你说什么——基..基兰。」

「那名中阶法师也叛变了。」

「不...这无所谓，不紧要，不紧要。我想问，协会的增派法师在哪。或者说，协会有派高阶法师来吗。他们知道，知道...他们知道我遇到了什么？」撒烈第一次看到法师眼中带有恐惧。

「您是说，魔力。」

「诶，你怎么会...哦，朴尔多法师说的吧，那——大法师他不来吗。」

「大法师要求最少坚守这里一天一夜，他在本镇布防。」

「呵哈哈哈哈哈，真是开玩笑，坚守一天一夜？魔徒要是想拿下这里，一个念头就结束了。」

「协会的三名内廷法师正在星夜赶来，请您不要丧尽信心。」

「晚啦，都晚啦，已成定局。也罢~你们一路奔来，多多辛苦，先去睡下吧，谢朴尔多法师好意。」

「大法师不防备敌军夜袭吗。」

「我就坐在这里，发生什么事首先就可知晓，你们带自己的人加入防军。探报表明敌军还未来临，八成还在和基兰的叛军撮合。」他就像放弃了一般微喃。

「那——我们退了。」

他们重新回走天阶，这一程似乎没有任何收穫可言。

「大法师的态度很消极啊。」卢迪等走到下面对撒烈讲道。

「叛军根本不是关键威胁，真正可怕的是那股邪恶力量，连法师也感到胆寒。」

「博格对我说过，那是法师圣书《天启》里的终极邪灵『审判魔』所带来的。」

「听上去像末日中的怪物。」

「我们痴狂了太久，见识过一些小手段就自以为能随其推翻协会，直到遇上朴尔多法师...」

「只要及时改过自新，大法师会彻底原谅你们的。」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妹妹。」

「闭嘴！不许这样叫我！在大法师还没根本认可你们之前。」撒烈拔剑指向他，剑锋挨上了鼻尖。

他镇定地说：「我会带领他们证明，直到那一天。」

撒烈收回剑，两人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重新往塔底行进。

军官在下面等着他们，见两人回来问：「不愉快吧。」

撒烈摇摇头，无奈地说：「我们去完成自己的事。」

「不休息吗，明天战斗才会打响。」

「时间对叛军来说同样宝贵，夜袭是非常有可能的。」

「额~」

撒烈带走军队往外城去，穿过空无一人的街所，衬着末日的黄昏。

弗涅的外城差不多是荒郊野岭，长年失修的城墙像碎口老人的牙齿参差不齐，守军临时修补了些土块才勉强充填。

外围放眼望去都是荒土，几条宽敞的大道通畅无阻，只是没有行人。大约三四个小土丘扎在土原上，非常矮，几乎算是平地。

根本防不住，没有任何地形优势，还没有丛林遮蔽视野，城墙感觉是迎接敌人的大门。

但也只是劣中取优了，好歹城墙前有点坡度。外城大致分为三部，西北方向的栅栏木障，正北的城敦，东北面的土城沟。

撒烈率领的骑兵都在后方待命，这一夜，或许要睡在沙土里了。

「吃吧。」她让士兵就地进食。

奔跃了一天，此时急需休整。他们如探取宝物一般抽出粮袋，精心摸抿。撒烈和士兵一起坐在土城坑里，吃着相同的食物。她让卢迪去等步兵了，还有那些落单的骑兵。

兵士默默吞咽，头盔「坐」在大腿旁，脖子上的布轻轻飘起，今晚可能有大风。

他们稍显稚嫩，平均年龄基本不过30岁，而且「不正规」，这一百名骑兵都是从奔狼的军队里匆忙抽调的。第5步兵军团虽然名义上是步兵，却是由步兵和骑兵混编，每名兵士既充当过步兵，也接受过骑乘训练。可总归不是专精，与曾经小队的骑兵有所差距。

「多久没摸过马背了？」她问身边的兵士。

「啊，两，两年吧。」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