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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牛

作者:爱泽匡 字数:6476 更新:2022-11-09 01:10:24

枪械的击铁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没有任何人看到的微笑杀戮。该从哪儿讲起呢?记忆是认知的好朋友,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它只给我提供伪造的东西。

真正的记忆已经不存在了。你也不存在了。

我把手指搭在扳机上,紧盯着你那没有映出任何景象的眼眸。从马路的缝隙里忽然闪出一只黑猫,视野中随即出现了一个猫形的凹洞。

错综複杂的道路似乎很熟悉,同时又显得有些陌生。

如果把左右完全颠倒过来,又会怎么样呢7

惯用右手的我成了左撇子,可能会继续迷惘下去。那里是学校,那里是医院,那里是超市,朝那里走是公园,所有的位置关係全都被打乱,我根本无路可走。

即便这个城市在白天极力强调纯真的本色.但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为成熟的夜晚妆点一番。

路旁的霓虹灯开始亮起,建筑物的轮廓也变成了纯黑色。从朝九晚五的工作中解放出来的幸运儿们朝大楼外流淌了出来。电路出故障的发光招牌在头顶放射着时断时续的亮光。在任何一座城市里都可以看到的,没有丝毫稀奇的夜景很快笼罩了这里。

我从黑猫製造的凹洞来到城市,用猫的视野继续彷徨。

无论通信发达到何种程度都绝不会联络的人们凌乱地奔走着,只顾用双脚疾驰。有人不愿面对汹涌的人潮而退到一旁。便利店的收银员总是显得焦躁不安。那个女人今晚也会提着比「地摊货」贵上无数倍的名牌手提袋去逛街。

都市的节奏早就被刻在了爷爷那老旧的时钟里,滴答滴答。

包括郊区的杂货店在内.整个城市全都是在某家製药公司的庇护下延续生命的。

可以作为「健康」代名词的城市。像办公室一样规整的小区突然出现在了城市里。公园某个喷水池里的巴洛克风格雕塑也用绝妙的设计堵住了反对者的嘴。

美国文明的终点,健康与卫生之都——浣熊市。是惹人喜爱的「健康」王国。

整个城市的管理权几乎都集中到了安布雷拉.一个在国际上颇具影响力的大型製药公司身上。如果没有这家公司的庇护,一定会出现数不清的失业者和破产商人。

安布雷拉依靠大规模的宣传将浣熊市变成了一个理想的健康都市。而成年人也全都把健康当成了商品。

如果想要在这儿生活下去,就是死也得保持健康。

停止吸烟,吃有机蔬菜,一大早就得往嘴里塞满新型的维他命胶囊。不这样做的话就会失去社会信用,也根本没有办法养家糊口。所有人都义无反顾地朝着一条大蛇的嘴里猛冲。但却都像传说中从鲸鱼肚子里活着出来的笨蛋一样,右手拿着永远的爱,左手举着荣光,相信自己最终能够生还。直到很久之后.当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确实错了。

在这座城市的地下深处.有一群随时能够捨弃这里的人在蠢蠢欲动。

我融入了地铁涂鸦边缘的色彩之中,同时踩着阶梯不停往下走,然后滑入一条管道里。我很喜欢管道,里面有这座城市被埋藏在白色墙壁下的过去,在里面能清晰地感受到过去的脉动。

在管道的尽头,黑暗的最深处.我像只有在神话和西部片中才出现过的印第安人一样,用自己骨头敲了敲眼前的线路.隐藏在这座城市表面形态下的构造发出沉重的低音做出了回应。

黑猫听到这样的声响,让身体跟着节奏猛地一缩,然后静静地退了回去。

摇来荡去,摇来荡去。配合着摇晃的车体,我的脑袋也在不停摆动。从太阳穴处滑落的汗珠最终落到了脖子周围。

从阿历克斯那买来的混合物造成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失,那真是最可恶的东西。时间也好,空间也好,都显得格外紧凑,但脑子里什么内容也没有。我把身体又往毯子里缩了缩,让不太舒服的脑袋往旁边一转,为了儘快清醒过来.我环视了一下车内的情况。

一个全身吊着綵球的小丑因为没有遇到买主.所以只好捏着五彩缤纷的气球走来走去。稍稍有些髒的毯子另一边是一对没精打採的情侣。老盯着情侣看个不停的女人在被剃掉的眉毛位置用眉笔又画了两条,看上去就像长了四条眉毛似的。她背后的玻璃窗上映着我的脸。

身体稍稍一动,自己发出的臭味就缓缓飘到了鼻尖。

我可真难闻。在许久没洗过的天鹅绒外套下面.我已经汗流浃背。

无论外形还是情绪都破败不堪。

伸手挠挠鼻尖.指甲缝里~下子被污秽的油脂填满。我打从心底里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烦了。

父亲的样子从头脑里一闪而过。

当初无论如何都坚持离开家.结果什么也没做成。离开得越远,越清楚地发现自己能够回去的地方只有那一个。那个人已经连吃饭这种小事都办不到了。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百无聊赖地环视整个车厢。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那个女人。

不知她是什么时候站在地铁车厢门口的。

她站在由于维修疏漏而忽明忽暗的电灯下面,可以看出头髮是白色的。泛灰的夹克衫上就像沾满了鲜血一样。那个女人没有脸。在原本应该是脸的部位,只有一片灰色的空白。

我把头转向一边,从玻璃窗里看着自己。随后又为女性好像注意到了我而感到有些不安。

儘管我一点儿也不想和那个人扯上什么关係.但她还是朝我走了过来。

「你是……」女子刚要开口询问就住了嘴。

于是我抬起头仰视着她。的确没有脸。眼睛、鼻子、嘴巴都没有,整张脸就像一块灰色的平板一样。

我恍惚地想到,如果没有嘴,那她是怎么说话的呢?

「我们在哪儿见过吗……」我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话,她随后疑惑地歪了歪脖子。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说。

名为戒备之心的部队随即在我的胸口整装待命。我明白。她就是每个城里都有的,专门抓小孩子的食人恶魔。她脑子里一定罗列着一大串小孩的名字。在这座城市里代替我消失的几名小孩的名字已经在她脑子里织成了一张网,等待着接下来筛选我的。

「到那边去。」」告诉我,你是谁?」女子依然坚持着。

地铁突然减速停了下来,但女子的身体就像长在地板上似的,一动也没有动。窗外就是我要去的车站。于是我慢慢站起身,从她旁边走过。

「艾玛……艾玛-哈特莱茵。你又是谁?你是人类吗?」

我转过头準备盯着她说出这句话.但随即就被吓了一大跳——那儿一个人也没有。

步行三十分钟后就能来到住宅区的一角.我家对面的那条林荫道上。这条路现在漆黑一片。我举起双手一边摸着树枝一边往前走。虽然这样做是为了提前发现恐怖电影中经常出现的,那些在黑暗中徘徊的怪物,但在别人眼中,我可能只是一个噶醉的人吧。

这次离家出走还真是「惊天动地「。面对无法解决的问题,我能做的就只有在原地绕圈。

爷爷的古董商店里现在一个人也没有.显得有些寂寥。这幢两层楼高的牢固砖瓦房在经过一整天的日晒之后,到了晚上总是泛着蓝光。我打开合叶已经完全生鏽的房门,和一阵极其刺耳的嘎吱声一起走进店内。

里面有些昏暗。自从祖父死后,他的古董就再也没有人打理了,这里现在看上去简直就像一问堆杂物的空房一样,无论多么贵重的古玩也都和垃圾没什么分别。

我站在这堆废品前,良久没有挪动身体。

爷爷还活着的时候,我经常在这家店里玩.惹他生气。

母亲由于工作的关係,经常回来得很晚。亏她还在製药公司担任主任级的研究员,结果在我七岁的时候却因为得了一场老是没有痊癒的感冒而染上另外一种不知名的病,就这样死了。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

而父亲一直在研究所工作,原本就很少回来。而他的研究内容连对家庭成员都要保密。

所以,我差不多是被爷爷抚养长大的。爷爷拿着古董给我讲的那些故事,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覆盖在现实表面的另一个世界。

比如用不可逆时间代替循环时间的卡斯塔将军的手錶;沾有杀死原住民的数量比任何骑兵队都多的,历史上最古老的细菌武器「天然痘」的毛巾;文豪海明威只使用过一次的(不确定)黑白打字机;把被称为「二十世纪」的怪物像义大利香肠那样切成薄片的写真杂誌。

当然,这些东西要么是出自原作者之手的複製品,要么只是用旧的器物,要么几乎已经没有多少铅字,要么连凹版的封面都已经破烂不堪。总而言之,都是些一文不值的东西。

你知道吧,艾玛——爷爷的脸上浮起一个恶作剧似的微笑——这些东西全部都是仿造的。而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在享受着这个幻想国度带给我的养分。

然后在那个清晨,爷爷的时间被这片由历史遗物构成的大海所掩埋,永远地停了下来。

由于被突如其来的怪异渴望所控制,我一头扎进塞满整家店铺的垃圾山之中。彷彿要刺穿鼓膜的金属噪音,陶器四散纷飞的鲜明残像在屋子里胡乱反射着。手錶不知所蹤.毛巾上的灰尘也被扬起,打字机里的铅字散落一地,堆积如山的杂誌乱作一团。

这就是爷爷最后看到的情景——差不多就是这样。只是观察的角度和我不太一样。因为受到这阵骚乱的惊吓,附近的狗全都叫了起来。住在周围的人也都难得地露了个面,四处奔走着,大声叫嚷着。

一把银色的手枪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转轮的表面凹凸不平,反射出了我那张扭曲的脸。这也是爷爷的收藏品之一。很久以前,人们将这把漂亮的手枪称为」和平製造者「。

爷爷很喜欢坐在紧靠大座钟的椅子上面.微笑着擦拭这把枪。或许是在藉此确认自己那所剩无几的「力量」。

我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就像在教科书里看到的婴儿那样蹲坐在地板上。

为什幺在这儿?

告诉我——你是谁?那个没有脸的女人在地铁里这样问我。

就像斯芬克斯的问题一样。早晨四只脚.中午两只脚,晚上三只脚。呵呵。

在注意到映射在手枪表面的那张脸正在嗤嗤地笑着时,我的后背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不管擦拭多少次手心的汗水,那个笑容依然像是黏在了脸上一般,怎么也取不下来。

因为响动而醒过来的父亲在深处的房间里说着什么。这让我想起了一个红红的身体。那到底是什么?

问题与答案。

十月二日十八点三十分

艾米丽兰房间

电子通信的画面中出现了一张中年人的脸。艾米丽兰坐在桌前,一只手托着腮,同时恍惚地看着放在显示器旁的那盆塑料天竺葵。

绝不会凋谢的幻想植物——作为研究所里的每个房间必不可少的室内装饰之一,从一开始就摆放在这里。真是恶俗得可以。虽说几乎所有人都在住进来的第一个星期就把它给扔了,但艾米丽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让它继续留在了桌上。她很不擅长让自己的生活显得有个性的一些。房间也依然保持着她在几个月前搬到这里时的样子。

在四周贴满白色壁纸的长方形小房间里,有餐桌,包裹着黄色塑料的小沙发.食品置物架,两条腿发黑的钢管椅子——称得上家具的东西就只有这些。另外还有冰箱、炉灶等生活必需品稀稀拉拉地摆放在房间各处。在这个角落里则是一张用于工作的办公桌。由于複杂的线缆都收藏在桌子内部,所以桌面上显得十分整洁,只有两台造型简单的显示器并排摆放在那里。其中一台现在正用于图像信息的通信。

从墙壁上的扩音器里不断传出男子的声音.但没有一个单词进入了艾米丽的大脑。报告内容是实验体现在的状况和与以往数据的参照.全都是些艾米丽已经知道的东西,没有任何新奇的情报。

她从刚才开始就非常想抽口烟。

「安布雷拉免疫抗生研究所」的禁烟率实际上是百分之九十八。五十三名工作人员中,抽烟的就只有艾米丽一个人。要是被喜欢喋喋不休的克里斯汀塞尔费奇或是其他什么人看见,不知道会不会被狠批一顿——这是她难以忍受的。不过实际上,虽然艾米丽很清楚不会有人责备自己的这个嗜好,但她想抽烟时总是会很自然地选择一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地抽上几口。

最终,她忍受不了了,于是起身离开座位,伸手把窗户推开。虽然报告还在继续,不过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研究所内部的通信只是在经过个体识别后播放固定的影像,不是现场直播。想要看的时候只需用ID登录,伺服器就会在鑒别之后自动将影像调用出来。

中庭里的几株火焰树在日暮时分的微风中轻轻摇摆。白天阳光充足的时候,这些树木会反射出火焰般的赤红色美丽光泽,而到了夜晚,它们又会像被鲜血涂抹过一般换上红黑相间的浓重色彩.最后没入一片昏黑之中。

轻轻拂动髮丝的夜风让人心旷神怡。

如果从卫星照片上俯瞰整个研究所.会发现这是一幢十分奇特的建筑物,就像是在四边形的正中央挖出了一个空洞一般。

中庭的形状大约是一个边长为五十米的正方形,被白色的墙壁包围着。墙面上整齐地挖出了几个四角形窗户,外观和这个房间的一样.远远看去可能会以为那里也是宿舍。研究所职员居住的1DK房间(带厨房的单间)几乎都面对着这个中庭。

在傍晚降下的一场阵雨让无数水滴从枝条与枝条之间坠落,彷彿在耳边奏起了柔美的环境音效。而从扩音器里传出的通信噪音,则更像是在雨水与树木奏出的音乐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皮膜。

中庭里还设有储水系统的管道,小树林里积攒的水分会被送到研究所地下的凈水场去,在那里被转换成研究所的生活用水。

艾米丽把腰轻轻靠在巨大窗户的边缘上,转过头重新看着屏幕。

从外面吹来的山风让裸露的双臂有些冰凉。安装在天花板上的空气压缩机立刻伴随着喀喇一声轻响运转起来,开始自动调节室内的温度。艾米丽也将捲起的针织羊毛衫袖子放下来.抬头看着天花板。

「莉娜米特福德的情况怎么样?「」不太好。她现在在自己的房间里待命。」」是软禁吗?」

「準确地说……应该是监禁。因为她很暴躁。」

罗伯特-柏拉修的影像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左右乱晃。

艾米丽盯着罗伯特那张在电子干扰下依然显得毫无表情的脸,看上去就像所有脂肪都已经被抽走了似的,消瘦得惊人。这张照片应该是他刚来研究所任职时拍摄的,无论怎么看都像一副乾枯的男性木乃伊面具一样。

她从被压坏的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点燃放到嘴边深吸一口,然后把烟雾吐到窗外。

「主任?」

啊,我在听。艾米丽回答道。

最近她总是感觉自己的注意力有些散乱,有时甚至毫无理由地感到噁心、反胃。过了三十五岁之后,身体和精神便以超出预计的速度变得不正常起来。只要还活着,与自己身体之间的不协调感就绝对不会消失。

「稍稍休息一下说不定能恢複。」

艾米丽说。

听上去另一边的罗伯特像是不屑地笑了一声。

「是么?米特福德技师的精神好像受到了相当严熏的打击。看她的样子,至少需要好几个月的疗养。」

好几个月。为了让「玫瑰计画」取得成功,有人甚至因为各种意外而得到了好几年的休假时间。

但艾米丽的计画正进行到紧要关头。她从没想过要让一名技师去休假。

「怎么会这样……这里能用『水槽』的只有莉娜吧?」」没错。」

「如果联络总部让新的技师来,大概要花多少?」」你是指经费还是时间?」

「时间,当然是时间。我可不是塞尔费奇。」

稍稍想了一会儿之后,罗伯特平静地回答道。

「最少得两个星期.而要达到莉娜的水準也许还得花一个月。因为公司里几乎没有能操作VR的技术人员,这可是个特殊部门。说不定上边根本没人可派。」

「那就没办法了……我今晚花一个通宵儘快把操作手册看完,然后亲自操作。莉娜的事先别上报总部,再观察一段时间。说不定到明天早上她就没事了。」

「这样好吗?塞尔费奇先生他……」

「就这么办。这个团队的事务由我全权负责。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抱歉……我会照办的。」扩音器里传来了对方的回答。

罗伯特早在艾米丽来到研究所之前很多年就一直在这里工作,算得上是研究所的老人。年龄也比艾米丽大了十多岁。

作为负责执行新计画的主任,艾米丽到这里赴任已经过了差不多半年,但她和这名男子之间的交往却一点儿也不融洽。平日里的琐碎矛盾更是从来没有问断过。

像艾米丽这样因为使用电脑模拟实验而出名的新进员工,对这位积累了无数临床经验的老研究员来说,大概确实有些难以接受。艾米丽微微皱了皱眉,继续抽着手里的香烟。她冷静地问道。

「事故原因找到了吗?」

「还在调查中。我觉得米特福德技师个人的情绪紧张应该是原因之一。」

最近,莉娜米特福德的确有些奇怪。老是因为一些小事发怒,而且还顶撞过艾米丽。

可即便如此,一名熟练的技师怎么会在那么初级的虚拟环境中失去意识,从而造成事故呢?

这时,艾米丽忽然想起了事发时在监视器中一闪而过的景象——那个熊熊燃烧的城市。

「到此为止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说。米特福德技师的事,我会亲自告诉塞尔费奇的。」」好的。」

屏幕接着便暗了下去,整个房间也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从窗外传来的雨滴声。

艾米丽离开窗沿,伸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咖啡杯,在喝下里面的液体时立刻皱起了眉头。呛人的咖啡味死死地堵在了喉头上。

卡尔梅恩只有在泡咖啡这一件事上不太擅长,而且一直是这样。它老是野蛮地在浓缩咖啡里搅拌出漫过杯沿的泡沫,温度也低得惊人。

当然,这并不是卡尔梅恩的错,它只负责向房间里的咖啡机输入电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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