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怦怦跳这种事谁都经历过吧。比如把史上最糟的成绩单递给父母的时候,比如本以为是陌生人并与之大战的黑恶势力干部说出「我是你爸爸」的时候,又比如喜欢的女孩子其实是男人之类的。
我现在也切身实地地体会到了何为「心脏怦怦跳」,因为我即将迎来一生一度的表白。我的人生也将因这次表白的结果而改变。
我表白的对象——徐娜莱小姐正凛然站在我面前,显得有些傲慢。她是我们班的班长、我的青梅竹马、以及我喜欢的女孩子。半卷的髮丝宛如波浪般落在肩头,上挑的眉毛为其外貌增添了几分凶暴,如实地反映出了她的性格。正因如此,
「到底什么事?有话快说!」
「啊,抱歉。」
娜莱的话令我有些烦闷。当然,我也理解娜莱的心情,毕竟她在期末典礼结束后本应与朋友们一起出发玩乐,而我却留住了她并把她拉到了人迹罕至的体育馆后面。娜莱挽着手臂,十分焦躁地瞪着我,心情似乎相当糟糕。
不过娜莱,能不要摆出那种姿势吗。我本就紧张不已的心脏因此愈发地惊悸不安。与她的火爆人气相比,同年级的其它女孩子甚至显得有些可怜……我刚刚在想啥。打起精神来,姜成勛。
你不是要扭转和娜莱的关係,突破至今为止单纯的青梅竹马吗?
以一句「请和我交往吧」的表白!
「那个,娜莱。」
「怎么?」
冷,冷漠的反应使我生出了几分退意。不过这只是因为娜莱正在气头上罢了,所以不要放弃啊,我。
「……那个,我想跟你说。」
一步一步慢慢来!加油!都到这一步了再不表白简直枉为男人啊!时间也所剩无几了。看!虽然是气出来的但娜莱的脸颊也正和你一般红不是吗!
「我——」
此时。
[♪♩♬]
熟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
「嘛,稍等。」
正当我诅咒着在这该死时机打来电话的人子子孙孙都不孕不育时,来信人是我爸的事实让我作罢。
到底什么事?叫我快点回去做饭吗?
[你快点回家。]
「你不说我等会儿也会回去的。」
[有急事。马上回来。]
这对儿子不管不问的口气使我怒火上窜,我也乾脆揭穿了父亲的老底。
「到底什么事?!菜在冰箱里,饭也做好放那了,碗不洗也行,要洗的衣服也洗好放那了,要穿的衣服也熨好放那了,厨房里的垃圾在快冒出来的时候扔掉了,报纸在饭桌上!」
……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在娜莱面前了。娜莱用掺着同情的目光望向我,那目光似在说着「你就是这样生活的吗」。这家伙相当了解我们家的事情,指母亲由于工作常常回不了家,而父亲由于是个绝世懒癌患者家务事都由我来代劳的事情。
要不先把这混蛋老爹的电话挂了吧。然而父亲接下来的话一下打断了我的思考。
[啊,不是那些事,是我爸死了。]
父亲的父亲。所以是祖父?
「……诶?」
[所以马上回来。挂了。]
「爸?喂,爸!!」
传来的只有「嘟——嘟——」的挂断声。
「家里有什么事吗?」
「不是,那个……」
有倒是有。但要和娜莱说吗?在我稍有些烦闷之时,娜莱一下子别开头去,气呼呼地说道。
「算了,毕竟与我无关。」
虽然口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担心我的。儘管总是招人误解,但娜莱与她凶暴的外貌不同,生活中经常照顾他人。我便是迷上了她这一点,打算在期末典礼的今天表白,可是……现在貌似不是做这种事时候。
「娜莱,我现在得走了,抱歉。明明你百忙之中为我抽出时间,真的很抱歉。」
「什么事啊,这么突然!?把人叫出来晾在一边!」
啊,真的发火了。就这样什么话也不说就走的话,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无可奈何,只得向娜莱说明了情况。
「刚才电话里说我祖父去世了……所以我现在得走了。」
虽然这祖父我出生至今一次也没见过。
「啊。」
娜莱像是理解了我的处境,点了点头,以稍有些沉闷的声音说道。
「知道了。去吧。」
「抱歉。」
「话说你打算现在就回老家吗?」
「应该吧?」
「那么回到首尔了记得联繫我。」
「……诶?」
我为什么要?娜莱因为我的话脸颊染得通红,喊出声来。
「笨,笨蛋!你今天浪费我时间难道就这样完了吗?!」
啊,这样呢。是要安慰我吗?
「啊,那么我那时会好好道歉的。」
「然后到老家了记得发简讯过来。」
「……嗯?」
「说了就做,话怎么那么多!」
「嗯」,虽然只说了这一个字。
「怎么,有什么不满吗?!」
咝,娜莱彷彿读懂了我的表情,发火喊道。不愧是多年的交情,哪怕我不说她也猜到了我的想法。我顿时高举双手说道。
「没有。」
「那么记得发简讯!」
「好的,知道了。」
我向娜莱作别,然后朝家走去。
「你一个人去。」
这是在说父亲会自己打扫家里吗。
啊,之前也简单说明过我们家的情况了,那么我现在的感受不难理解了吧。
父亲高中一毕业就和家里断了联繫逃也似的去了首尔。托他的福我一次也没见过本家那边的人。所以跟这样的我说什么「祖父去世了你一个人去问丧吧」不太好吧,父亲。是笃定我一定会说「好,知道了」吗?
「爸呢?」
「我不去。」
「都五十几的人了,别跟个小孩一样固执。」
五十几的父亲的拳头依旧宝刀未老。
「我这双腿拼了命才逃出来的,想让我这双腿再走回去,没门儿。但你毕竟是长孙,所以你去吧。」
「爸你不是长男吗。」
父亲皱着眉说道。
「啥时候起你对我的话句句都要顶嘴了?」
「不知道诶?硬要说的话从今天起吧,爸。」
大人们似乎总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所以他们比起好声好气地说服,
「我就是不想去才离家出走的。」
「哪有这种事?」
「这里就有。」
更喜欢胁迫。
现在想来,我应该在这时离家出走的。至少该想想父亲为何要和家里断了联繫去首尔。可我想也没想就屈于父亲的淫威离开了首尔,乘上了开往山川的巴士。
我从开了4个多小时的巴士上下来,只见这里是异世界……那就有鬼了,这里是智异山。不愧是智异山,连空气都跟首尔不一样。
……对。热。很热。说真的,热得人简直要疯了。这可不是玩笑话。虽然湿度不高,但即便身处树荫也依旧很热。连吹来的风都热得要死。因为之前一直待在空调巴士里所以没能感受到,天哪。这世上的山沟不应该都挺凉爽的吗?或许是因为这热得人发疯的天气吧,终点站人迹稀少。不过在这群人中,却有一位女子格外地引人注目。
那女子个子与我相差无几,冷淡的外表令人印象深刻。她与我年龄相仿,很是漂亮。其中最令人在意的是她的服装,深深地吸引住我的视线。
她穿着的是改良韩服,保持了韩服特有的美妙线条,同时设计得便于行动,对。到此为止还算正常。穿改良韩服也好,穿洋服也好,穿和服也好,穿旗袍也好,穿非洲传统服饰跑来跑去也好,这些都是个人自由。但要是那韩服是黑色纯一色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对。黑色。宛如暗无星月的夜晚,又如同空无一物的密室。不对,仔细看去,腰间挂着饰品,裙子上也綉着花纹。可哪怕除去这个不谈,这女子在这大热天里穿着漆黑的韩服,面无表情,在阳光中连一滴汗也未淌下。
咋的一看,没有生气得令人怀疑是个假人模特。给人感觉不像是活人。彷彿是用看不见的绳子吊起来的尸体。不过,从那平坦的胸部正在起伏这点来看,她似乎是有呼吸的,而我的臆测只不过是错误的妄想罢。对了。找找从这里开往本家的巴士吧。在哪呢,我环顾四周。
然后目光相对。
我瞬间忘却了炎热,后背开始打颤。这癥状在她朝着我踏出第一步的瞬间愈发严重。最要命的是,她的视线正朝向我。
我背后是有什么人吗?我回首看去,只见一辆没有驾驶员的巴士。啊,她是想乘那个吗。我机敏地躲开了她前进的路线。紧接着她调整步伐,再次转向了我。準确地说是一边望着我。
等下。这是啥意思。我身上有什么要素能引起那种奇怪女子的注意吗?短袖体恤配上长裤运动鞋。包里还有几套换的衣服。啊,原来如此。是因为我的脸吗。我看上去还蛮帅的吧,但那仅限于我在洗手间照镜子时,而这里又不是洗手间。
在我想着这种蠢事时,她已悄然来到了我的跟前。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犹豫片刻,一只脚踏在身后,以如有万一便逃跑的态势正準备开口。
「一看到那愚笨的脸我就认出您了,成勛少爷。」
那女子却先说出了奇怪的话。
「那个,请问你是谁?」
冷不丁地上来就少爷什么的。这女人在说啥呢。
「我是笹姬,无可奈何地从本家前来迎接少爷。」
「本家的话,是说祖父家吗?」
啊嘞?有说过本家那边有人来吗?
「没听说有人来迎接啊。」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啊,稍等。」
「是。」
我徵得同意接通电话,紧接着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到了吗?]
「啊,到了。爸。」
[忘了跟你说了,你一说要去,小妹就说要去接你。]
原来是你没说吗。还有父亲说什么?小妹?
「诶?」
[我最小的妹妹,你的姑母说要去接你。]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名字叫什么?」
[笹姬。]
「年龄?」
[现在好像是40岁?还是39岁来着?]
我望向眼前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40几的大妈。是同名吗?不然是姑母女儿吗?不对,没人会用自己名字给女儿起名吧?
[啊,她看上去有些年轻。也就是所谓的童颜。]
童颜?要是现在我眼前的女子真是我姑母的话,用童颜一词来形容……形容个鬼啊!
「特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