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若晴因我的拖累而变成小萝莉前,或许我比自己所想像的还要跟她有更多来往。
除了中午会常常来水池边的凉亭烦我以外,记得在那几个月之中,我们周末有时会聚在一起。
地点就是在第一次相见的那间咖啡厅。
这么说来,她那时候就会带几本小说去那里打发时间了,我竟没问过她是在看什么类型的故事。
我是不是一直注视着过去,而没有好好正视现在?
总之,总不会每次都刚刚好是偶遇,有时是若晴主动邀我过去,她似乎超喜欢听我瞎掰的见解。
虽然不可否认的,有些真的是肺腑之言。
也曾经有过几次让我留有深刻印象的互动。
确切是几月几号我已经忘了,原谅我为了创作在脑袋塞太多有的没有的东西。
如果周六有约出来,大致的互动就是坐同一张桌子,分别点各自的饮料与甜点——然后做自己的事情。
意义不明。
就算不能看萝莉图或动画,但毕竟是难得的空閑,我还是会努力準备下部作品,不想浪费时间。
虽然还是会偷看一下若晴。
我倒是记得很清楚,她那天于秋初的穿着。
素白有绣花的白衬衫,收在大腿上方一点点长度的粉百褶裙,裸露的白皙大腿今天没有穿袜子,双脚好好地套在凉鞋里。
靠近她的桌边放着草编遮阳帽,一手拨弄耳边的秀髮,静静读着书的若晴在咖啡厅的优雅背景下。
既悠閑、又让人不舍时间流逝。
所以我不能明白。
做为各方面看起来都很普通的女孩子,却有「漂亮」这个特色,胸部还很大、个性又好。
所以,儘管将其形容为普通,但若晴却不能以普通定义了,实际上她的交友圈应该也还不错,也能认识几位对她有兴趣的异性吧。
没办法理解在发现我有写作状况后,她会特别黏着我的原因。
闷在心头的想法,想在这次问个明白。
「我一直很想问——为什么在平日中午、或者是有时候周末,你会特意来找我?」
若晴放下了书本,对我眨了眨眼,面带羞红的她手指放在唇边思考着。
「这个嘛,我反而想问问你呢。」
「文也——创作对你来说,是不是很孤独的一件事?」
……蛤?
没想到她是选择反问我,当下我的反应有一点措手不及。
慌乱的点在于,我并未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
要说的话只要文字创作,应该都会有这样一个将心灵与外界隔离开,要花大量时间思考的状况。
写小说不是团体创作,虽然也是有那种类型的作者,不过要像这几年当红的实况主或Youtuber一样,找几个好伙伴一起閑聊打屁拼事业,至少对我是不可能啦……
所以,这或许是意外很孤独的兴趣。
就算出道后认识了很多老师,偶尔也会收到读者的回馈,但最终文书软体打开后——
萤幕上还是只能映照出自己。
而事实是,在拿书对小夏告白失败后,我写作的目标早已失去,现在甚至还故意弄一篇报复这社会的故事大纲。
那我为什么还要写下去?
看似很情绪化的一个问题,却意外的现实,让我陷入重重的思考。
若晴她很有耐心,静静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拿起吸管,搅了搅拿铁后吸一口,最终选择正视若晴。
「迂腐点来说,我想跟一般人不一样。」
这或许是一个答案吧。
「有个圈内常说的笑话是,不会画画也不会做游戏的我们,就只会拿笔写字了,至少这个大家都会吧?」
「但就算人人都会,要将一个故事写到完就已经是一个挑战,更别说是获得出版社认同——不、不说出版社,哪怕是一位读者的喜欢……」
我叹了口气,心头意外沉重。
「这样的过程很有趣,不过一点也不开心,很容易充满打击、不管是曾经放到讨论版上没有回应和点阅也好、或者是第一次挑战比赛连初选都没过也好,写作耗掉了大量的时间也好……」
第一次初选其实没过、网路放文没有半个人回应、读者还写了一封落落长的信来批评我、出版后又苦恼起销量与续集如何取得他人认同。
那些记忆我反而都很深刻,专门记这些没用的。
「但既然要做了,就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做下去吧,有人的青春是将梦想投注在篮球或棒球上,或者是玩乐团……」
「而这——就是我对青春负责任的方式。」
以帅气的口吻做结,却又忍不住补充。
「况且,我也想将故事献给谁,是不存在的或存在的也罢。」
西方小说在第一页,常常会提到这书完成后给心爱的XXX与XXX,这样的概念。
前面这样的论述,便只能称之为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只想写给小夏看,我曾经是这么认为。
但若晴嗯嗯点头的同时,说了那么一句话。
一个就算我到现在,也不愿正视而没有解开的结,却仅仅只要她那一句话就能解开。
「文也很享受写作呢——比谁都要热爱创作,我想这不需要任何理由呢。」
不需要任何理由。
但这很普通。
我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特别,才将小夏塑造为心中的女神,并以其为创作範本。
我一直都清楚这一点。
换我沉默不语,这次换若晴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家有一个姐姐喔。」
从一个让人想不透的角度切入。
「跟我不同,姐姐非常厉害,她现在在美国读书,而且好像没毕业就找到实习机会了,未来会进入美国顶尖的企业学习。」
「姐姐从小就有目标,她便一直为此前进着,父母与亲戚对她充满期待,对我就没什么期望……」
「我并不在意这点,但确实到现在,我都没有好好想过,我的未来要如何规划。」
每个人何尝又不是呢?有多少人在这个年龄,是真的想清楚了自己要做什么?就算选定了一条路,又能走多久?
若晴的青春烦恼让我可以理解,而且在她的询问下,我对自己也没有把握起来了。
不过,当事人并不这么认为。
「因此我想看看文也的努力能不能影响我自己。」
我对日常生活很少有热情,所以——我确实觉得那样的文也很厉害。
在答应我要加入创作同好会时,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一直以来,她的初衷都没有改变。
「我只是会看一些小说和连续剧电影的程度,所以想听听你怎么创作的想法,可以增加自己的视野。」
若晴突然将书本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表情。
「而且……待在文也的身边很自在。」
「因为你只注视着前方,并不真正在意周遭怎么变化着,虽然是有点孤僻,但很好相处……」
她对我的观察,果然切到重点呢。
「从你身上我感受到了满满对写作的热忱,我想学习你的态度,虽然你还是不把你写的故事给我看。」
这样的说法太夸张了。
做为被血亲远远抛在后头的人,或许会有这种消极的想法也不意外吧。
但还是得把丑话讲清楚。
「我得先说清楚喔,参考我绝对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因为我只是没人气的作家,只是你的普通同班同学。」
放下书本的若晴不以为然,反而是露出迷人的笑容低语。
「至少你长得挺不错呀,观察着也不错。」
「啊……」
说完她才轻呼一声捂住嘴巴,很可爱。
结果换我脸红了,若晴也是。
所以我胡扯的话会没有问题——简单来说人帅真好,人丑性骚扰?
舒服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这次她又继续说下去,灌饱了精神与自信。
「当然,我也是有野心的喔。」
「自诩很平凡的同班女同学突然有了野心呢?」
对于我的调侃,若晴被逗得脸很红、还拍了拍脸颊。
「嗯,我的野心很简单……」
面前的她眯起眼睛,似乎有所思考。
「确实呢,我不希望自己只是旁观者,这样也无法改变什么。」她睁开双瞳,朝我伸出了手。
「……文也,你看起来很孤独,我一直这么觉得。」
我的胸口因为她的话语空蕩蕩的,但若晴的表情还是很严肃。
「如果在创作上有烦恼的话,请告诉我。」
「我是外行人,如果意见错误的话,请你务必纠正我。但若是好的意见,也希望你给我一点鼓励……」
「如果能帮助你达成梦想——也许我也能获得自信,我是如此期望着。」
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低下头突然变得落寞。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如果是的话我道歉。」
不,我并不会觉得烦躁,也不认为若晴需要道歉。
……甚至,我曾以为创作是完全孤独的,就算在小夏的带领下,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很少将写作上的心声真正告诉小夏,否则她不会到告白那刻才知道我有得奖而且还出版了。
因为她太过耀眼了。
但若晴不同,如果是她的话,或许……
「我……」
然而,那次我没有握住若晴的手。
当下我脑海里摇晃着的,仍是那位双马尾女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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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把我卑劣的愿望,投影在文字世界里。
正如最后透露给若晴的,人鱼公主的女主角化为泡沫、而她喜欢上的男主角则是以钢琴演奏闻名世界的魔王之子。
我想写悲恋,或者说是「没能完成的恋爱」。
而被我影射的男女主角就是燕音和初夏。
说白点,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绝对不是小夏所说的,一位温柔体贴的男孩子,那种个性很抱歉,只存在于二次元的常见男主角中。
我不希望他们最后在一起,所以我无时无刻都诅咒着他们,用文字的方式。
以为自己放开了,却总是在一些场合回想起双马尾少女的笑靥,越来越深入而无可自拔。
该庆幸的是,如此怀着私慾的创作至今仍未能通过审稿,虽然青竹丝编辑其实超喜欢这故事,只是因为女主角人设实在太神似前作才被挡……
「老师你好像在泄恨呀,这篇大纲。」
某次的感想如上,我都怀疑编辑是不是内建读心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