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若晴的位置是空的,人没有来。
休息时间去询问了一下班导,得到若晴因为重感冒而请病假的答案。
难道她真的孤伶伶地站在圣诞树前发獃,没有回去而着凉了吗?
一想到此,我的心情就纠结无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中午在凉亭吃泡麵的时候,我不只没有胃口,还差点把笔记本的纸撕下来,揉成一团餵给那些只会啵啵啵啵的锦鲤吃。
「我在干什么?」
看着不用烦恼的鱼儿们,莫名的真是羡慕呀。
水与鱼是彼此不可或缺的,相依为命的两样事物。
受到那句话而积极行动的若晴,为了成为我身边的伙伴而努力着。
明明不值得,毫无才能的我承担不起她的期待与愿望。
举起手注视,身为凡人的我仍是没有看见其中所牵起的红线。
即便我们之间有缘分,会有现在的结果也是我自己不珍惜对方……
不如这样吧。
若晴不值得喜欢上我,我也抛弃不下过去的话。
就只有一个手段能解决一切了。
虽然——也就是继续逃避下去而已。
抱着一定的觉悟,回到家简单用完晚餐后,制服也没换就骑上我家那脚踏车出门。
目的地是引起这一切的月老庙。
不过就算再有决心,某些现实还是短暂时间改变不了的,一大段距离的征途后,下车时我还是灌了几口水、觉得疲倦不堪。
「最近还是多一点运动好了……」
好像想过几次都没付诸实行,只要惰性一出来就难改了。
国中时因为常跟小夏运动还不错,现在这样实在太逊。
拿毛巾擦掉汗水,今夜的冷风还是让人刺骨,完全不想待在外头。
「……蠢蛋。」
虽然不知道真正让她感冒的原因,但我还是忍不住低声念了一句。
幸好,以后彼此都不会再为这种问题烦恼了。
将热腾腾的红豆饼放在供桌上,我等待月兔自己出现。
按照前几次的经验,兔兔不管怎样都会自动现身,简直就像在等待猎物自动上钩的猎人。
届时,我就能把现在的愿望——剪断红线,消除我和若晴间的缘分,将这个请求告知给她。
不答应的话,就不给她吃红豆饼,哼哼。
打着如此的如意算盘。
但今晚的状况,似乎跟我预想的有一段差距。
本来是陷阱做好只要好整以暇地等待,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焦躁的捉迷藏。
供桌下、神像附近的狭小空间、榕树枝干间的缝隙、屋顶上——甚至连金炉我都尝试打开看过了,就是没有发现兔兔。
难道连兔兔都罢工云游四海去了?虽然照她砸锅的程度是该被辞职。
「那孩子今天休假喔,轮到她排休了。」
连神界都有职场规则喔!
听到了熟悉而犹如天籁的美好声音,我关上金炉门转身,果然是那一位。
不知何时,长发微卷的爱丽儿学姐已经站在我正后方,双手放在后面露出迷人的笑容。
不是全裸,而是穿着我们学校的黑制服外套与黑短裙,看来偏厚重的冬装反而包裹出她的好身材,不输给原本的若晴。
冬装制服下则是有点偏灰的黑裤袜和皮鞋,项圈上的香包也是好好戴着,远远就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但刚刚明明没有香气来着,而且也不知道她是躲在哪里,才能这样突然冒出来。
双手保持在身后、脸上挂着微笑,天生拥有慵懒美人味道的学姐缓慢踱步到我身边,轻声发问。
「学弟,你想找月兔干嘛呢?今天我帮她代班喔,你可以告诉我。」
「……所以她今天确定不在?」
我避开直接回答,重複问了一遍。
「是喔~你白跑一趟了。」
她点头说明,又一个转身。
一边散步抬头注视月亮,看似漫不经心的閑聊,好像与世无争的女神。
「如果你想找月兔剪断红线,下次再来吧~」
学姐直接说出了我的计画,心里一惊的同时我也多了几丝戒备。
太奇怪了。
早该注意到了,爱丽儿学姐也是相当神秘的人物,完全摸不透她的底细。
而且,上次没有注意到——总觉得这么有强烈存在感的外貌,还有如此让人着迷的嗓音,在校园里面就算没见过,班上某些想要把妹、内建正妹雷达的同胞也该会提到。
除此之外,好像在别的地方我们早就见过了,我不禁有如此奇妙的直觉。
可是只要试图去回想,记忆就会模糊一片,真不可思议的现象。
「……」
转身,学姐清澈的双瞳看似不带欺骗地凝视着我。
「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你们,上次说过吧?这句可不是谎言喔。」
「因为——我现在空閑的时间太多太多了,这算是一个消遣呢。」
怎么可能一直一直在人身边观察着,而且我都没察觉到?
分不清是玩笑还是实话,但爱丽儿学姐就是这么说明的,而且看来也不打算解释的样子。
算了,这也不是重点。
今晚找不到兔兔就隔天、明天没有就后天,甚至数天后,我迟早要剪断两人间的红线,让若晴不再对我烦恼……
真是悲哀的坚持,但在我打算跟学姐简单告别离去时。
我的手却被她拉住了。
我眼里的是既认真——又有点哀伤的爱丽儿学姐。
「把『创作』跟『感情』完全绑在一起,并不是好事情。」
惊人的,比起初夏和若晴,她又碰触到了真正的我。
「……并不是。」
我想否认,甚至是出于礼貌才没有对学姐吼出「你能明白什么?」,这句话在我对初夏吼过后就自我反省不再使用了。
学姐继续解释下去。
「你们以『书』描写人生,我们则以『歌曲』唱出心声,看似差异甚大,但有些想法或许是通用的……」
「文也,将自己的情感全部投入创作,是令人陶醉而感动的。」
「可是——创作不是如此单纯的事情,你迟早会遇到瓶颈的,不管是自身能力还是现实的打击上。」
我沉默了。
当下能找到的辩解,只有那一点。
「我明白,但写小说这件事情,跟我和初夏与若晴间的感情有何关係?」
本来这就是两件事情,对大部分作者来说。
或者说,我想这么以为。
「当然有关係,正是因为你将感情放入文字太深了,或者沉浸于文字里的感情——不就是这样吗?」
「你对自己的创作态度认真过头,所以你被自己的小说绑架了。」
这个思考方向,我没有彻底想过。
在爱丽儿学姐点出的当下,我马上就理解了。
讲难听点,我写出了一只虚拟初夏,并且把她按照理想描述得多么完美。
然后疯狂地爱上她,不顾现实而自我满足。
但真实的小夏早就变化了,我不能也不愿接受,想再次用文字「杀」了她。
所以,毫无疑问地我就是被自己的创作绑架了。
学姐看来是过来人……
就像是溺水者抓住漂浮的浮木,我怀抱着希望询问她。
「那,我该怎么做?」
「只能靠你自身去找出答案,因为每位创作者最终的理解都不同。」
果然,还是得由自己找到方向吗……
鬆开了手,学姐再次露出平静的笑容。
「这么问吧,放下了所有意图加在创作上的负担——你是否还有最根本的热情呢?」
留下了这句话,爱丽儿学姐抬头凝视月亮。
唱起了一首情歌。
是清唱。
没有任何伴奏,只有单纯的人声。
就我的理解,没有伴奏的旋律,清唱的难度非常非常高。
但这也能证明一位歌手有没有硬实力。
而爱丽儿唱起来没有给我任何冷场的感觉,那天生的美好嗓音就摆在那里,足以令人沉醉。
长梦里惊醒 寻找湖面上你的倒影
犹如上一首描述奔向海面上的鱼儿,这次的歌曲同样充满故事性。
听起来,是在描绘望月思人的恋人……
月儿弯弯 勾走了几丝几分的思念
而且,跟上一首有很大的不同,虽然同样是抒情柔和的曲调,同样舒服的风格。但这两首却有着最大的差别——她的声音本质改变了。
跟上次的歌声有天大的差别,这次好像换了一个更沉稳、更成熟的女声,就像声优的变换声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两首歌都是由同一人唱出的,我是无法凭声音辨识出来……
月儿圆圆 渴望于此时此刻再见面
另一点,在于人气。
睡不着的夜晚 人因离合而悲欢
我会一直等待你 于不见晨曦的森林继续等待你
直到潮汐消失的那日
这首是几年前流行过的一首情歌,疑似描述远距离恋爱的情歌。
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不是翻唱。
我在影音网站上听过很多次、还会练习去唱,而且以前会特别练的原因,就跟初夏有关。
小夏很喜欢这首歌——应该说是那一位创作型歌手的所有歌曲。
「因为某个秘密的原因我很喜欢她,才不会告诉文也呢!」
如此俏皮表示过。
叫做《月儿》的这首歌,由秋月下的爱丽儿学姐尽情诠释着。
深夜里入睡 思念地球的阴晴圆缺
月儿弯弯 失去了无穷无尽的梦想
月儿圆圆 祈求于某年某日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