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与她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一如既往的,我在咖啡厅的那个靠窗位置等候着。
在写稿的同时我还观察着外面,搞得字数推进很慢。
不过焦躁的等待终于有了幸运的结果,刚好目睹到她从落地窗前经过。
十二月后应该算正式入冬了吧,跟夏季的相遇截然不同的装扮,黑长直少女戴着一顶红小雪球毛帽,上半身连着包裹在一件大号灰色毛衣外套、下半身则是黑长裤及马靴。
同样的,我和若晴再次四目交接、但这次没有人有讶然的情绪,若晴的眼神还有点迴避。
那次是巧遇,这次并不是。
她走进了咖啡厅,同时我也更换座位,找了两个人能面对面相视的桌子。
跟店员再次点完饮品后——趁着对方还在脱外套,露出里面那件长袖条纹棉衣的空档,由我主动说出邀她的用意了。
「我写好新的大纲了,也先写了几篇章节——你有兴趣看吗?」
「哎?可是你中午没有邀我,我以为……」
在周三跟她通电话后的那几天中午,我还是刻意留在教室用餐,而且多少也还是保持了一点距离。
我需要一点心理準备。
嘴角勾起,缓缓解释原因。
「这周外面这么冷,去凉亭讨论也太痛苦了!」
「而且我想给你一点惊喜,不过我也不想拖太久,毕竟我也希望你也能给一些意见。」
我拿出了L型资料夹,将夹在里面钉好的大纲递给她。
若晴默默接过,伸出因在外头而有点冻僵发白的手指,轻轻翻动阅读每一页的内容。
但如我所料,因为那上面好像很明显的某个重点,她那本来有点苍白的脸颊逐渐染上害羞的红色。
「呜,这次的女主角该不会是……」
我眯起眼睛。
「想太多了,普通的你怎么可能当女主角呀。」
「咦咦咦咦!」
若晴大吃一惊,哼哼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吧。
我喝了第二杯送上桌的热拿铁一口,把自己的心声告诉她。
就是为了后面这几句,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很简单啊,你也知道我是萝莉控,所以我女主角才用萝莉。」
「但……」
以自认认真的眼神注视若晴,想把心意传达出去。
「我喜欢的你,可不是萝莉。」
「……」
「在凉亭和咖啡厅倾听我内心、支持我创作的,是现在在我面前的你呀。」
「我喜欢的是原本的你,虽然你变幼女时是真的有点可爱啦。」
若晴虽仍是没有说话,但眼角似乎湿润了。
这次,逃避了两次的我——决定主动伸出了手。
「我想将快乐带给你,现实不是创作,我没办法许诺给你什么,只是——希望你在我身边能过得充实自在,共享这个微小世界。」
想像勾勒着未来的两人拼图,最终将那句话鼓起勇气说出来。
「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没想到。
「等等……不……不好……」
哎,难道失败了……
这个结果也不意外,我是伤了她太多次的男人,本来就没有资格、也不一定有能力把幸福带给她。
「如果是还记着过去的事情,请容我对你说声对不起,我想红线的蝴蝶结在我这次创作完成后,应该就会自动消失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
若晴双手护在胸口前,脸蛋越来越红。
「我……我也……喜欢文也……」
身体拚命颤抖着,好像在忍受着什么。
「可是……你现在突然……这样告诉我……实在有点……呜……」
……啊。
我查觉到了,若晴现在如此支吾,而且拚命在忍耐的原因了。
香包的香气,好像淡到几乎闻不到了。
「等等!这边是公共场合呀!你给我忍着!」
还好有先付账了。
以自己人生最快的速度收完所有东西,我主动拉起若晴的手,带着她冲出咖啡厅。
拚命拚命地跑。
但这次不是逃跑、更像是私奔也不一定。
勉强凭着记忆中的印象,逃到了附近比较没什么人的一处公园里。
「干嘛逃跑啦……」
若晴也努力忍耐到了这时,放手后全身一阵白光就缩水了,接着就是一句抱怨。
穿着已变得过大的冬装,小若晴嘟着嘴很不满,一个「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
「上周末后我就一直没变身,早就累积太多诅咒了。」
「抱歉,没考虑到这点。」
她摇了摇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接受你的道歉——和你的告白喔。」
小若晴张开双臂,一阵突袭投入我的胸膛。
闻着幼女的发香,我主动伸出双手抱紧。
「我好喜欢文也,还以为已经没机会了……」
「对不起……」
感受着怀中女孩的体温,多想时间永远停驻在这一刻。
「今后,请让我看更多更多的故事,我想成为世界的第一位见证人。」
「嗯,我答应你。」
我们迟迟没有分开彼此。
而且一高一低的视线还交集了,注视着她那柔嫩的双唇,心知肚明这是一个好机会。
气氛这么好,搞不好亲下去也没问题!
不过,现在是小若晴耶,我说自己喜欢的对象可是原本的若晴喔?而且跟幼女接吻实在——非常刺激!
那过多的美好想像,在看到视角之外的某人物而彻底消失。
一位刚好巡逻到这边的警察,正扳起脸孔走过来。
……干。
我还以为现在到这边会是浪漫的恋爱韩剧,瞬间要变成搞笑轻小说了吗?
之后,我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跟警察大人解释。
我的女朋友是年龄合法的幼女,警察大人你误会了!
虽然这套说词也还是很有问题,更别说小若晴还因为大几号的衣物而有点衣衫不整的模样。
总之,至少顺利地开始交往了吧。
想像着未来会展开的故事,我大概梦里都会露出笑容。
这次——不再只是对过去眷恋的创作了。
******
然而,这时候的我还没思考过。
不仅仅是既定的过去。
就算是可以想像到的未来,也能囚禁住人。
同样在周末,那是同一座都市的不同人,所发生的故事。
白色的病房里,躺着一位病人。
虽然因为长年卧病在床而剪短了头髮,但从面容来看也是一位颇有姿色的女人,不因年龄而有太多衰退。
只是,有着如此美貌的女人——以及她带给大家的更多美好事物,都已经被尘封在过去。
现在的她睁不开眼睛,拥有如此饱满的过去,却已得不到未来。
病房的门开了,一位单马尾少女走入了室内。
仅有一人的她,将探访病人的花束放在床头柜,坐到了床边的椅子。
首先,是抚摸起植物人的手背,想将温暖传给对方。
以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单马尾少女露出难过的笑容。
「我来看你了,依琴姐姐。」
「……」
得不到任何回应,那难受地感觉让她更想哭。
但她必须打起精神,就算是在如此难过的时候,她还是想将笑容带给对方。
因为,这是面前昏迷不醒的大姐姐教会她的道理。
不过——稍微诉点苦也没问题吧?
「依琴姐姐——最近发生好多事呢。」
「文也呢,最后果然拒绝了我呢,明明我鼓起那么大勇气了。」
「我知道是我先拒绝他的告白,而且我确实很喜欢青梅竹马,只是——」
几滴泪水,滴到了植物人的手背上。
「我也不懂这难受的心情是这么回事……对不起……」
手指拂去泪水,单马尾少女再度露出笑容。
「对了,文也创作的第二篇故事,他把我写成了人鱼公主喔。」
「跟姐姐你对我的形容很像呢,说我像美人鱼爱丽儿,明明我唱歌不怎么样呢!」
「你们要是互相认识,一定是默契很好的歌手和作家吧!」
「……还有,燕音也很常弹这首喔,在你年轻时常去的那间琴房。」
殷初夏看着窗外冷清的冬天景色,露出寂寞的笑容。
「我想想,那首歌怎么哼呢?」
最终,她哼起了那段旋律。
怀念的,只献给她的这首歌曲。
只是单方面的想将对未来的期许,传达给眼前被肉体囚禁的憧憬之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