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织着幸福与不安的平安夜渡过后，十二月二十五到来了。
我现在就很希望台湾的圣诞节好好放个假呀。
还没办法完全整理思绪就得来上学，这天中午没有按照惯例找若晴吃饭，我选择到无人的教学大楼五楼静一静。
趴在铁栏杆吃着早上买的御饭糰简单果腹，虽然这几天没有下雨，但天空笼罩着一大片阴沉的乌云，显得在其底下的城市样貌也变得无精打采。
「原来，剪掉红线会变成这个样子……」
错愕到只能自言自语。
直觉上猜到的，我想初夏是做了这个选择，而且兔兔也真的剪掉红线。
想起要断绝跟若晴间的缘分，但最终没有达到——或者说被爱丽儿学姐刻意阻止了，或许她早就知道状况会变得如此严重。
强制切断缘分的话——则形同陌生人，你们会感受不到对方之所以重要的原因，也无法再更加亲近了。
记得在最初几次找兔兔时，她就解释过红线强制剪断会发生什么后果，只是我没想到实际表现出来会变成这样……
遗忘了那个人的所有，但明明生活周遭就充满着他的一切，那中间的落差感到底该如何填补？
或许我跟若晴间是同班同学姑且还好，但初夏和燕音是十几年来感情不错的青梅竹马，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抹灭的，他们相处过的种种。
所以，初夏逃跑了。
「啧，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以前我的想法太幼稚了。这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到头来也只是伤害到彼此。
燕音是做了什么？而小夏干嘛做这种胆小鬼的决断呢……
「什么意义？」远远传来关心的声音。
往左侧转头看去，不意外的人出现了。
穿着制服外套的若晴站到我旁边，也跟着趴在栏杆凝视远方。
「本来以为你会去凉亭，却发现你转到这里来了。」
「换个地点也不错啊，那边太冷。」
但彷彿在背叛我的理由，迎面突然吹来强劲的冷风，我们两个人都忍不住抖动身子。
「如果在凉亭吃饭要五个暖暖包，这里就要五十个了。」
「也太多！与其这样不如随身带电暖炉啦！」
简单互开玩笑后，若晴以坚定的眼神直接面对我。
让人很想避开，这敏锐的女人。
「发生了什么事吗？」
「昨晚圣诞老人送来圣诞礼物了。」
某方面来说确实是「圣诞礼物」呀。
来到高楼层的好处就是为了将视线只往远方聚焦，这事总归也藏不住，而且我多少想询问看看若晴的想法。
「昨晚你走之后，不知道小夏跟燕音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拖着行李到我家，然后——遗忘了所有跟燕音有关的记忆。」
「……蛤？」大概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吧，我忍不住苦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小夏是因为无法接受家里那些跟燕音有所连结的事物，才逃到我家的。」
「为什么会这样子？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摇了摇头，虽然是猜测。
「我想，初夏她让兔兔剪断了红线，与燕音断绝了缘分。」
若晴睁大眼睛，随后却又露出有点明白的表情。
「这么说来，我们最初就听兔兔解释过了，如果剪断红线会……」
「是啊，听过了吧。」
话题稍微中断了。结果，仍变成我们两个都看着面前的都市景色，没有人知道要如何开口。
两人都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不过经过一个早上的思考。我差不多有一些想法了，我转身过来背靠着栏杆。
「既然这样，只能去找燕音询问了，再来还得跟兔兔确定昨晚的情形。」
还有一位我故意不说，对她有不妙的预感。
可若晴露出担忧的表情，提出那理所当然会想到的怀疑。
「但燕音他——应该也遗忘了初夏吧？」
红线连接的是两人，这是最坏但也最合理的状况。
「我也这么想，至少去确认一下是不是变这样吧。」
将剩余的垃圾塞进口袋，这时若晴进一步开口了。
「……文也，放学后我跟你回去看看初夏。」
「好呀，现在的她心灵状况也很不好。」
我以为她是全心在担心初夏的状况，但若晴——竟露出有点促狭的眼神。
「必要的话，我也要住到你家。」
「咦？难不成你也失亿了？」
「也许——喔——」
若晴露出平静的笑容，直白地说出她心中「另一层面」的担忧。
「我感觉你们会不小心『发生什么』。」
「这点你放心，我绝对忠诚！」
听出她的意思了。
对我的宣示，若晴只是眯起眼瞪着。
「毕竟是你的初恋，其实我完全放心不下喔——不过。」将双手放在背后，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因为是文也，我想还是不会有问题的。」
「又是这句话！你太瞧不起我了喔？」
但若晴只是竖起食指认真提醒，以微眯的双眼与平淡的语气。
「不能趁人之危，就算这时候真的成功了——初夏也不会因此幸福的。」
「呃……」
不是我而是初夏，若晴这话说得太过狡猾。
她说的没错，正因为溺水的初夏现在是抓着浮木挣扎，那也不过是将不安全感全倾泻在我身上罢了。
我只能愣愣点头，心态堪比大人的若晴拍拍我的头，随后她将双手抓在栏杆上，看着远方低声说道：「不过——如果他们的关係已经回不来，那该怎么办……」
那是最让人害怕的发展。
彷彿就是要证明若晴最后的担忧，虽然我早问过燕音的班级，但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去他班级找人。
但从他们那班的男同学，得到一个不太意外的答案。
「你说赵燕音同学？他今天请假。」
「这样啊——有说什么原因吗？」
「老师只说是病假。」
其实我就怀疑过常常裸体的他会不会着凉，对此好奇追问。
「燕音他是否常常请假？」
男同学眨了眨眼，很快就回答了。
「印象没看过他请假。」
「……也是呀。」
喔对了，有一个很失礼、但最近一直盘旋心头的疑问也想顺便了解。
「这个问题很奇怪，燕音最近在班上有什么变化吗？我是他同社团同学，想稍微了解一下。」
没想到男同学几乎要翻白眼，但看起来不像在生气，不如说有点无奈。
「他在我们班上本来就很『引人目光』，不能算是坏的那种，但——挺有趣的？」
说的很委婉了，简单来说在旁人眼中就是怪咖嘛！
这男同学人还不错呢，但他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皱起眉头。
「人是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不过——貌似最近他很认真地在写谱和歌词，被老师抓起来念过好几次，而且他很爱将失败的歌词折成纸飞机乱扔，我们班长都管到懒了。」
这旁若无人的勇气，真该跟他学学。
但从男同学的话语也能证实了，燕音确实急着想写出歌曲来。
是为了什么呢？从爱丽儿学姐上次见面的那种态度，我也看不出她有想醒来的意愿，燕音是真的要在十二月写出来献给没用的她呀……
嗯，一直有种违和感。
不是从种种迹象或对话去推敲，反而是源自创作者本身的灵感——某种直觉不对劲的感觉。
跟男同学道过谢，準备离开回班上。但一转身走出没多久，我有了一个想法。
「班上——有留下他的纸飞机吗？」
＊＊＊＊＊＊
「纸飞机？」
按照着中午的约定，放学后若晴决定跟我一起去见小夏。
搭公车的路途，她看着我手上的纸飞机，忍不住好奇问道。
其实只是把它折回原本的样子——里面的内容我看过了，有一些是一堆奇怪的音符，我当然看不懂。
但纸飞机不只一架，他们班大概把这当兴趣收藏着……
所以总会有漏网之鱼，纪录普通人类能看懂的文字，就是现在我手上的这架。
然后，我心中有底了。
「嗯，你有折过吗？」
面对我的疑问，在旁边抓着扶手的若晴思考了说道。
「只折过纸鹤和星星，文也是把写不下去的笔记纸折成纸飞机了吧。」
「我反而想把那些笔记纸吃下去，但这不是我折的，是燕音。」
「跟他们班上要到的，燕音会把失败的作品折成纸飞机乱扔，这张纸就有写到歌词。」
她眨了眨眼，有点惊讶。
「我能看吗？记得你刚刚说过燕音今天没有来学校，那这重要的证据要好好保存喔。」
「回去前再给你吧，还有你想当名侦探小若晴呀……」
我都忘了她最爱的文类是推理了，其实这难得的事证确实该保存下来。
不过……
刚下公车没多久，在公车站牌附近看到市区的公用垃圾桶。
我面无表情地缓慢走过去——将纸飞机投进垃圾桶里。
「哎哎哎哎哎！」难得听到若晴发出像小若晴的可爱声音，真该录起来。
「为、为什么就这样丢掉了？」
「这是男人的秘密。」我只能语重心长说道，也就是什么都不想讲。
——看到歌词后，理所当然地得到的那个结论我决定藏起来，只问燕音。
结果一路上我受到若晴的热烈纠缠，很顺利打发了这小段路途的无聊时间。
家门锁着，我抱持无聊的心态乱按门铃，老哥一定还在上班，反正小夏应该还没回家吧。
「欢迎回家——啊？为什么若晴也在？」
但有人开门迎接了，是我们的双马尾小女生小夏。
穿着女中的小绿绿，加上粉色的厨房围裙。
……这什么超现实的太太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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