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话有点混蛋,但我始终觉得,自己会成为家里蹲都怪江之泠。
从五岁那年回到母亲老家的乡下,我第一眼见到江之泠开始,明明比我大一岁却更加瘦小的她,就让我觉得好欺负。
记得那次是参加江之泠她母亲的葬礼,她的母亲是位单身妈妈,据说父亲在她刚出生那会儿,就捲走家里全部财产出走。
正所谓祸不单行,在江之泠六岁时,母亲忽然晕倒,去医院检查已经是脑癌晚期。
几乎没有接受任何治疗,江之泠的母亲在临终前恳求她唯一的闺蜜——也就是我妈妈来照顾她的女儿。
就这样江之泠住进了我家里,甚至住进我的房间,直到她上了小学以后,父母才特意将书房改造作为她新的房间。
之所以能从我这里夺走父母的关爱,只因为她成为了我名义上的姐姐。
而我从没把这不速之客当作姐姐尊敬过。
平日里仗着男孩子的体格没少欺负她,而江之泠就如我初见时一样好欺负,来自小孩的直觉让我对欺负她这件事,完全不担心她会跟父母告状,果然小孩子的恶都是最纯粹的。
像是故意弄坏父母给她买的布偶只是最低级的恶作剧,就算不小心打碎家里的东西也可以儘管把责任推到她头上,反正就算她不做解释父母也会原谅她,真是相当方便。
但这招用多了还是会被父母识破,结果就是我挨了累积至今欠下的毒打。
事后我当然也报复在了江之泠身上,虽然不至于对她拳打脚踢,但还是让她乖乖交出压岁钱来弥补我的心理创伤。
在我上小学之后,班里同学都知道我有个高一年级的姐姐,为了向他们炫耀我经常使唤江之泠帮我跑腿,像这样使唤高年级的学生显得我十分了不起。
像是买零食饮料用的都是江之泠自己的零花钱,如果用完了就让她去找爸妈再要,爸妈对她近乎是予取予求,却对我的零用钱相当苛刻,真不知道谁才是亲生孩子。
整个学生时代基本就是重複着相同的事,江之泠无论年纪多大都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哪怕初中时已经比我高了不少,也从来没有反抗过我的命令。
直到上了高中之后我的身高才反超过她,与此相对,开始发育的我逐渐对女性产生了兴趣。
或许也跟周围的氛围有关,男生总会讨论哪个女生校服下的身材更好,或是某个女老师称得上性感,最后不知为何话题转移到江之泠身上。
那天有个朋友问我江之泠有没有男朋友,我愣了一下立马摇头,还笑着说像那种丑家伙怎么可能会有男朋友。
不知道是我笑嘻嘻的样子惹恼了他,还是我说的话让他哪里不爽,结果他就突然朝我扑过来扭打在一起。
事后我才意识到上了高中的江之泠似乎并不丑,相反已经成了不少男生喜欢的美女。
小时候像麵糰一样好捏的圆脸,忽然就变成刚从烤箱出炉的美味麵包,光是看着她清纯可怜的脸都会令男生咽口水。
但对我来说江之泠依旧是个好欺负的家伙而已,更何况我喜欢的是各种外国身材的女明星。
以及动画里的美少女。
与江之泠不同,我的异性缘可以说是相当糟糕,也不知道谁传出去我从小到大经常欺负姐姐,导致学校里的女生见了我都恨不得吐唾沫。
就这样一直到江之泠高中毕业,考入其他地方的大学,她才终于从我眼前消失。
起初见不到她还令我相当兴奋,有种失落多年的宝物终于夺回的成就感,但时间久了发现不能使唤她很不方便。
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要出差,平时都是江之泠来準备我的三餐,她走了以后我的三餐只能靠外卖来解决。
虽然以前没觉得她做的饭菜有什么特别,但连续吃了一个星期外卖后,我突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整个高三一年我都没能吃上正常的饭菜,江之泠过年回家时也惊讶我怎么会瘦成这样。
虽然产生过让她休学来照顾我这种混蛋想法,但一想到随之而来的多半是爸妈的毒打,我不得不作罢。
大学我考进了一个三流学校,本着混日子的心态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宿舍呆着打游戏以及看动画,不知不觉四年过去也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回忆。
于是人生迎来第一个转折点——我要工作了。
和多数毕业生的烦恼大抵相似,我也在求职生涯中沉浮,要么我对人家不满意,要么人家对我不满意。
抱着本三流大学的毕业证却还心比天高的结果就是,我毕业的半年里花完了所有积蓄,不得不考虑回家这个选择。
但一想到回家会受到怎样的冷眼,我就打心底里排斥这个选项。
于是我想到最方便的做法。
还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拖着行李敲开已经参与工作,开始独居生活的江之泠租的小公寓大门,随口抛下一句「在找到工作前让我在这里住」,就不由分说地住进她家。
从此之后,我就在这里住了三年,所有找工作的动力也逐渐消磨殆尽,成功晋陞为一名家里蹲。
——果然这都是因为江之泠无所作为的错。
就算再卑劣我也只能如此解释。
毕竟从小到大所有的错都是由她来背负,事到如今我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只是那时我还没意识到,从我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如自投罗网般彻底陷入她编织多年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