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为世界填上了一层梦幻,犹如异境一般,而这如梦似幻的世界,让无法实现的愿景出现,让两条早已平行的直线相交在了一起。
「千纱……」
隐约的,骏好像看见了曾经的那个她,那个久久不能忘怀的女孩,现在她大概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吧,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没有什么违和感,身材还是那样的匀称,还是记忆中的短髮,如果说不同的话,那大概就是一边的短髮被稍微留长了一点,形成了不对称的美感。
还有就是……牵起她的手的,不再是骏了吧……
「怎么了骏?」
发现骏样子有些奇怪的未来问了一声,随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雪玲玲落落的飘着,像是一层白纱遮住了人们的视线,但那倒身影,是未来如何也忘记不了的。
那个人和旁边的男人感情很好的从一家店内走出,至于为什么能说是感情很好,那应该归功于她脸上柔和的笑了吧。
从未见过的一面,对骏是,对未来也是,五年时间确确实实的带给了她变化,变得和记忆中有些出入。
骏沉默着,他咬紧牙,紧紧的攥住拳头,表情十分的苦涩,扭曲,过去的记忆像是水一般慢慢的涨了上来,如果问这水是什么味道的话,那一定是甜中带苦的吧。
缓缓的,缓缓的,那两人和骏擦肩而过,不知为何,唯独那未曾听闻的笑声,传到了骏的耳中,他猛烈的呼吸着,眼睛紧盯着白色的地面,想要捂住耳朵,但无论怎样那道声音还是会瀰漫上来。
「那人,是千纱,对吧?」
未来艰难的发出声音,想要把骏的注意转移到自己身上,因为……他浑身发抖的样子,未来再也不想看到了。
但骏没有理会未来,应该说,未来的声音根本没有传递给骏。
他攥住的拳头彷彿是要流血一般用力,嘴抿在一起,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鬆开和未来相握的手,转过身,忽然,起风了。
风卷着残雪,拍打着骏的脸庞,白皑皑的雪,是他此刻唯一能看见的,他用力的挥动着手,想要把雪推走,但就像是故意似的,雪们都黏在了骏的身上。
无力的他只好等待,等待着这阵风的停止……
而当风停之时,留在他眼前的,只有人来人往的街道……
想要再见她一面的想法推动着骏,他试图在人群中找到那人的身影,但很快就发现,这只是徒劳。
骏獃獃的站在原地,眼睛不知看向何方,只是獃獃的向后看着,眼神中失去了光。
突然间,右手传来的温度,把他唤醒,他惊奇的看去,原来是未来在不知不觉间握住了他的手。
「抱歉,未来。」
稍微冷静下来的骏为自己刚才的行径道歉。
「嗯,没事的,没事的……」
未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安慰着骏,也像在安慰着自己……
「我有点不想吃了,先回去了。」
没等未来的答应,骏就迈步走向了旅馆,走的很急,像是在逃避一般。
「嗯……」
未来的小声呢喃可能没有传到骏的耳中,任凭骏直直的向回走,未来也没有去追 因为她也觉得现在应该给双方一些时间来思考。
*
一旦打开,记忆的匣子就很难再次关上,许久以前的往事令人怀念,无数次的播放,无数次的聆听,直到那天烟火大会的晚上为止……
「啊 抱歉……」
在未来面前骏可能有所克制,一但没有了这份顾虑,骏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他几乎是低头狂奔的状态,路上的人很多,骏已经撞到了不知第几个人了,没有多加理会,他只是跑着,想要把一切折磨人的念想都甩开,但这记忆是他的一部分,又怎能轻易分离?
道路两旁的光景飞快的逝去,眼角的水滴让这些本就看不清的景象更加的模糊,行人越来越少,他进一步加快了速度。
肺带动着胸腔,就像是要炸开一样剧烈起伏着,让骏感到呼吸不畅,这样正好,这份疼痛应该会赶走心中的苦闷吧,他如此想着。
路随着脚步缩短了,骏一口气冲到了自己的房间,拉上窗帘,在这漆黑的房间里,整个人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为什么啊……」
为什么那个人,安乐冈千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啊!为什么事到如今自己的余念还是这么深啊!为什么……一瞬间会产生想要再次触碰她的心情啊……骏迷茫着。
手紧紧的抓住床单,把头埋了进去,上面还残存着未来的味道,罪恶感更加的强烈,他用力的捶打着,恨这毫无人性的世界,诅咒着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的命运,如果这世界真的存在神的话,那它一定不了解地上这些努力挣扎的蝼蚁们的想法吧。
哭泣着,哭泣着,怨天尤人,逃避着,逃避着,不敢面对。就让泪水把床单弄湿吧,不想去管这些,只要哭泣就好,只要能把心中的阴云吹走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 眼泪有些哭干了,骏微微的抬起头,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去,才发现,原来已经入夜了。
雪还在下着,不仅没有满足的停止,反而越下越欢快,它们欢呼着,它们蹦跳着,活生生想一群恶作剧成功了的孩子。
真是群令人作恶的孩子……
开门声逐渐响起,像是在照顾里面的人一样,慢慢的,轻轻的开门声。
「未来……」
骏没有把头转过去,依旧趴在床上,这副颓废,没用的样子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给未来看见的。
「骏……」
未来的声音里掺杂着许多顾虑和担忧。
「抱歉,一个人先回来了。」
「嗯,没关係。」
罕见的,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都不知道该向现在的对方说些什么。
「那个 骏。」
未来犹豫了一下,开口说着。
「就是,千纱的事……」
「抱歉,未来。」
还没等未来把话说完,骏就先一步开口道歉。
「没……我不介意的……就像之前说的。」
「抱歉……」
现在的骏除了道歉外真的别无选择,他甚至有些自我厌恶,本以为一切都会步入正轨,本以为已经没关係了,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份情,竟会如此深重。
「我不介意……」
「我介意啊!」
骏吼了回去,让未来一脸惊讶,她没想到那个骏,竟会如此激动。
「我怎么可能不会介意啊……喜欢上两个人这种事……怎么可能被允许啊!」
骏的痛苦不予言表,虽然很不是时候 但未来在痛心之余还感到有一丝庆幸,庆幸着骏还保持着他的那份纯真,还保持着自己当初喜欢的样子。
很早之前未来就知道了,在这社会上,偷吃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种常态了,公司里的许多同事就是这样,白天一个人,晚上一个人……
现实生活不可能永远都像故事里那样美好,和喜欢的人两情相悦,这种事,犹如南柯一梦,很快醒来的,难道他们不知道吗?不,他们都知道对方都在做着不正当的事,但都没有提起,要问为什么都话,那是因为自己也做了愧对对方的事。
法律上对出轨的定义很模糊,说到底,这种事和「喜欢」一样都是模稜两可的,主要还是看当事人的想法,只要他们觉得这种关係更轻鬆,不就好了吗?繁忙的工作,快节奏的生活,谁都不希望给自己再添加一个包袱,结婚?心血来潮罢了,大多数人都讨厌着「义务」和「责任」,随心所欲的生活就好,不做恋人,只在肉体上有联繫就好,有好处拿就是了,想着自己就好……
所以未来才会感到喜悦,因为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冥顽不化的人,是一个顽固不明的人,是一个不随波逐流的人,他纯真,他质朴,他喜欢为了爱着的对方背负责任,他不喜欢逃避,他讨厌心有杂念的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人,让未来感到嚮往,为之痴迷。
「我会原谅的。」
未来深吸一口气 沉稳的说着。
「可是!」
骏激动的起身,转向未来。
「看着我,骏,你觉得我在说谎吗?」
可谁料,未来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骏的身边,他们前额相抵,视线里只留下对方的脸庞。
「看着我的眼睛,骏,你觉得我的心中还有迷茫吗?」
澄澈的眼睛,见不到丝毫阴霾,因为她的决意犹如钻石般,坚不可摧。
「回答我,骏,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这坚定的意识,灌注到话语里,传达给骏。
无言的沉默,笼罩在这间漆黑的小屋里,未来只是看着骏的眼睛,等待着他。
「因为……我害怕啊……」
骏低下头,双手掩面,颤抖的说着。
「害怕我会变得不喜欢未来……」
早已哭乾的泪,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害怕我会变得不是我自己……」
一滴一滴,自然的下落。
「害怕会变成不负责,只知道满足慾望的社会垃圾啊……」
上门女婿,这是骏总挂在嘴边的词,但实际上,他讨厌这种生活方式,小部分人可能会尽己所能,努力打造幸福的家庭,令人尊敬。但这样谋生的人大都是些毫无理想,毫无目标只知道享乐的人,可能他们已经忘记了为何生而为人,尊严,是最后的底线,如果连这个都忘记的话,那这种生物应该如何命名呢,大概只是没有意识的垃圾了吧。
「不会的。」
未来温柔的抱住骏,让他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无论何时,骏都是骏啊,还是那个喜欢自讨苦吃,我所喜欢的人啊。」
未来感受到了,骏也在抱着自己,昨晚还显得很大的那双手,如今却感觉出奇的小。
「在一旁看着的我最清楚了,即使时光流逝,你纯洁的本性也不会改变,变化的,只有形状而已。」
虽然庆幸,但这种生活方式未免过于辛苦,每个人都有着隐藏起来的另一面,想要看清只不过是强人所难,有时就连本人也注意不到自己的本性,就像你永远看不见镜子的背面一样,你所能看到的,只不过是你想看到的罢了。
「所以,不要太纠结了,适量的放下就好,不要让自己喘不过气。」
不需要改变,需要的,只是转变,不用思考的太多,既然喜欢两个人,那就喜欢着吧,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认真的对待,就不会构成问题。
「我……」
骏咬紧牙关,痛苦的发出声音。
「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未来平缓的说着,没有赌气,没有捉弄,有的只是真情实感。
「相信啊……」
骏小声的肯定着。
「那就没有问题。」
未来安心的笑了,温柔的抚摸着颤抖的骏。
「骏你知道吗,每个人对出轨的定义都不同哦。」
未来试着轻鬆的说着。
「不同……」
骏也只是安静的听着。
「嗯,有人认为和对方私聊就算出轨,有人认为和对方独处就是出轨,还有些人认为只有做了才算是出轨。」
这些细节,往往也是一个人性格的写照。
「而对我来说……」
骏好像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未来,她知道的,不禁莞尔一笑。
「只要你还能说『我喜欢你』,无论怎样都不算出轨哦。」
小小的,可能让人觉得不值一提的标準,但确实她的真心,哪怕不是发自肺腑的,只要能听到骏说一声「我喜欢你」那她心甘情愿的相信,这就是事实,并献上自己的一切。
「什么啊……」
未来觉得骏好像笑了。
「要求也太低了吧。」
骏缓缓的抬头,果不其然,是一张又哭又笑的脸庞。
「是啊,我就是这么简单就能搞定的女人。」
有时未来也会自嘲的说自己太单纯,不过倒也不讨厌。
「所以,还请你也单纯一点吧。」
「嗯……」
窗外的雪好像小了。
「千纱的事怎么样都好,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了。」
「嗯……」
天空的乌云也被晚风吹散了。
「不要想的太多,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