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淋雨的少年

（此为千希第一视角）

我望着天空中逐渐变少的蓝色和密集的乌云，感觉有点不妙。

因为那边的气候比较乾燥，所以没有养成带伞的好习惯，包括今天，也没有带伞。

现在万里正去早点餐车那里买麵包，我在公交车站等他。

我知道作为转学生很显眼，而我又是一个比较胆小的人，所以没敢观察附近的情况，一味盯着公交车站的瓷砖地板。

没办法啊，本来想着避开他的，但是好巧不巧又住这么近，而且还偶遇了。这种奇怪的心情，因为性格原因想要避开他，但是心里却一直有来自潜意识的声音告诉我——你想见到他。

12路车来了，他还没出来，我被人群推搡到外围，根本看不见餐车那边的情况。儘管已经喊了他，但是还是渺无音讯。

算了，反正我也挤不上去，无所谓了。

刚挤出人群我锁定了一个人的背影，他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的样子，我知道他就是万里了，但是…要怎么提醒他我在这等他呢，刚才喊他也没听到…

这种奇怪的情绪又充斥在我的思绪里，他肯定在找我，但是我却不敢面对…

我鼓起勇气，抬高手放在他肩膀上方。

这几个动作虽然很快就做出来了，但是对我来说就像时间变慢了，一切声音都停滞了，我的动作就像慢动作一样。

我闭紧眼睛。

触碰。

…

如果拽着一个男生的衣角，他会是什么感觉呢？

可能只是同学之间搭把手，避免我迟到而已，又可能是新同桌之间需要搭建的关係，一段可能性无限的关係，大家都会懂的关係。

我能发觉他在确认我是否跟上来，而我也用了「没事的，我会跟着你的，」这样的话来让他放心。

但肯定不是那样的，他是万里，而我是千希而已。

那个…所谓的青梅——千希。

所以没必要纠结，也没必要多想，只是怕一个第一次坐公交去上学的新同学走丢了而已。

在车门即将关紧的时候，我挤了进来。在我面前极近的地方就是他，双手正撑着门，可能出于男性应有的礼节吧，我的位置相对宽敞一点点。

但是这样的姿势却又动弹不得，只能面朝我的方向，如此之近，好像我能闻到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薰衣草…吗？怪不得这么熟悉，竟然巧到和我一样。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回应着他的搭话，以至于内容，已经记不太清了。

我不敢抬头，不敢面对他，又或者与他对视，我怕理智的那个我失控，忍不住想要让他知道一切，让他知道我回来了。

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我整理了一下刚才挤上车被弄掉一点的袜子，这种时候好像只有做一点事情才显得不那么傻。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而他的眼中无神，只是看着我的方向。

「万里？」

「没，没有啦！就是，好奇，你们女生难道这种天穿短裙不会冷吗？」

他的回答很不自然，让人担心他是否在想一些心事之类的，我做了同样听起来不自然的回答。

「毕竟女孩子嘛…」

「是…是啊。」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突然，一阵急剎导致整个车厢晃动起来，本身就很窘迫的他被压了一下，一剎那间眉毛皱了一下，然后…我的眼前只有黑暗。

还有他的重量。

以及充满鼻腔的洗衣液的清香和厚实且温暖的胸膛。

心脏开始加速跳动，这一刻好像又过了很久，我能感觉到脸部在发热，甚至在发烫。

这种奇怪的情况为什么会突然在这种地方发生！离他这么近，甚至于身体接触，这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我条件反射地推了推他，但是随即又后悔了，明明是为了我而勉强自己撑起这个空间的，急剎车又没办法…

而且，我也并不讨厌这样…

等车子平稳之后，我们俩一言不发，别开了眼神等着公交车到站，旋即拉开了一点微妙的距离，走进了学校。

一直到进教室，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触感和味道停留在这里挥之不去。

我和他的气氛又显得有点微妙的尴尬，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开口和他搭话，但是每次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他一入座就把麵包丢给了那个叫做…一弦的男生，然后趴在了桌子上，我没有任何机会，但即使有了机会，我也没那个胆量吧…

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厚，大概已经看不出这是早上了，狂风暴雨正在酝酿当中。风吹的校园里的未黄的枫树叶哗哗作响，今天本应该上的体育课也取消了。

身边的人好像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带动着上半身一起一伏，朝向我这一边安详的睡颜让人回想起公交车上的事情。

那样的动作，真的很无礼吧，就像否定你是个正人君子一样，一口咬定你是个占我便宜的变态。而且对于他来说，我只是转校的新同桌而已，他会怎么想呢？

「万里同学，熬夜了吗？」老师发现了正打盹的万里。

他猛然抬起头，睁开了标誌性的无神的眼睛，老师看到他起来了，就继续上课。

轰隆…一声彻空的雷鸣宣告着强降雨的来临，教室的窗户已经被关上，豆大的雨滴击打在窗户上，然后散开成为一小片水圈，顺着玻璃流下来。

突然，万里站了起来，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很大，引起了全班的注意。他的脸色则没有了困意，只有一种紧张与急迫。

「老师！我肚子疼，上厕所。」

「嗯…看样子是憋不住了，可是可以，但是上课期间…」

当慢悠悠的老师刚讲到一半的时候万里已经冲出了教室门。随后那个叫做一弦的男生也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哗」地站起来。

「老师，我早上跟他吃的一样，我也肚子疼！」

「那至少也得等他回来吧，现在在上课…」

如出一辙地未经同意出了教室，还能听到跑动的声音。

「好…没事，我继续上课。」

而我的思绪已经被牵扯到他身上，他去干嘛了呢？肯定不是上厕所，这么大的雨。

…

「这两个家伙，肯定跑哪偷懒去了，还不回来…」正讲着课的老师发现那两个空座的主人还没回来，插了一句题外话。

说曹操曹操到，门被突然打开，再一度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力。

门外站着两位少年，同样穿着校服外套和衬衫，可以发现，他们的藏青色校服外套颜色略微深了一点，头髮也全部湿了。

「谢谢老师，我回来了。」

万里丢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径直回了座位。

「我如果说，厕所窗户没关淋了点雨，您会信吗？」

一弦的话把全班人包括老师从獃滞状态拉了回来，如此场景我也是第一次见。

「没…没事，下次注意。」

老师不知道他们去干嘛了，也没人知道他们去干嘛了，而这样的事也无从追究。

坐我旁边的万里轻轻向外移了移凳子，怕带进来的雨水打湿我，我能看见他校服外套的衣角正滴着水。

「那个…要不脱了吧？」

这种时候我没多想什么就开了口，其实做起来也如此简单。

「嗯…」

他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椅子背后，抽了几张纸吸了吸头髮上的水。

略微湿润的凌乱头髮变得根根分明，而窗外的温度也正慢慢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