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十二月

猫与鸟与鱼

六 十二月

自那以后，男友给我打了几次电话，但我都当没看见，总觉得没有接电话的心情呢。

小丽在第二周的星期二就回去了。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已经和她爸爸好好谈过，小丽父亲也承认了错误，保证今后不会再对小丽动手。既然如此就没事了吧？

"......没事吧？"

我把这件事告诉小丽，小丽默默点头，一个人收拾好了行李。但临走之前，小丽回头问我。我伤脑筋地歪歪头，如果没有小丽在，这几天我一定会一个人郁郁寡欢。不如说反而是我让小丽担心了。

遇见前男友，又恰逢经期拜访，让我无力得只想躺在床上。期间是小丽在放学回家后买好快餐，也会先放好洗澡水，让下班回来的我随时可以吃饭洗澡。我们每晚都睡在一张床上，因为我想要小丽陪我睡。小丽没有拒绝，乖乖睡在我身边。就算半夜醒来身边也有触手可及的温度，让我很安心。

明明用钢琴做了借口，结果之后一次都没有弹过。小丽也没有要我弹琴，只是沉默地陪着我。每当接到男友的来电时，小丽也会帮我把来电铃声挂断。为了保护小丽的我，只是一味地接受着小丽的保护。

"......明天再回去也可以。"

小丽嘟囔道。明明很想爸爸和小哲，我知道小丽是为我着想才说要留下，但再这么依赖下去，我可能会振作不起来。

"...没事哦，小丽要多保重，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打我电话哦。"

我尽全力挤出笑容来目送她，或许我很没用，但不能让她最后只记住我哭丧着一张脸啊。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小哲打电话来拒绝了我的家访。

"没关係哦，我可以去的。"

"不要勉强了笨蛋！"

小哲在电话里气势汹汹地说，

"听好了，绝对不许一副为前男友魂不守舍的样子来我家！第一印象最重要了，你要好好断乾净再来！"

"但是小哲不也为小丽心动了吗？"

"笨笨蛋！我那时是，嗯，我也不知道，现在还搞不懂，总之我们都先好好冷静一下吧。未婚夫妇彼此都出轨真是太糟糕了！这样是没法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的！"

所谓幸福美满的家庭是怎么样的，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呢。我本以为只要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自然而然会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但我却在结婚前被甩，而且现在我知道，就算结了婚，也不一定就代表会幸福。

婚姻并不是终结，才只是开始而已。

就算结婚了，也会发生私奔，离婚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不可能像学校里教导的那样顺利。也有就算再怎么按部就班，也无法顺利的情况。

原来自己原本的婚姻观和小学生的小哲差不多啊。

不，受过现实毒打的小哲或许要比我更清楚这些，所以他才更加渴望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就算没有我，小哲也有小丽在所以没关係哦。"

"为什么这么说啊，你你不会要和前男男友複合吧？"

"......嗯我不知道。"

"你们没见面吧？"

"因为我现在不想见他，所以连电话也不接，断绝联繫。反正之前我也被整整无视了两个月，这种程度刚刚好啊。"

"两个月？！"

小哲在电话里大叫道，

"他原来是个那么过分的男人吗？！所以你才会那么伤心？"

"是呢，但我没有哭哦。"

因为有你们一直陪着我啊。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就是一个普通人呢。不过他很会做菜哦。"

"我妈也很会做菜啊！"

......这个确实如此。

"如果你嫁给了我，以后天天都能吃到我妈做的菜哦。"

"那还真是不错。"

"你喜欢他什么地方？"

我想了又想，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么一说，他到底哪里好啊？我也不知道呢。因为一直在一起，所以已经如同身体的一部分般自然。

"我们在一起了六年，有了岁月的沉澱，所以也有了感情。就算对方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我也曾想要和他在一起。就和小哲小丽一样呢。"

小哲沉默了下来。

"但对他来说，我却不是那样的存在吧。他有更爱的人，就算那个人不会回头看他，他也把那个人看得比我更重要。两情相悦真的好难啊，我们每个人都在单恋哦。"

每个人都在单恋，不论是我还是男友或是男友的同学。

"他出轨了吗？"

"以前从来没提过，突然之间告诉我其实一直喜欢着以前的同学，就在我向他提结婚的时候哦，你说过不过分？"

关于那个同学其实是男的的事，就暂且按下不表了。

"他说虽然喜欢我，但却不及对同学那般深爱，所以不能和我结婚，然后就直接甩了我。我想让他再考虑一下，但就算打电话给他，也完全接不通。那是九月时的事了，就是在遇见小哲的不久前呢。"

"那他上次是来干什么的，照理说应该已经和那个同学在一起了啊？"

"他也被甩了哦，在甩我之前。"

"什么？！"

"他不是为了和同学在一起，只是想为自己的感情正名而甩掉了我啊。"

"什么意思？"

小学生的小哲似乎听不太懂。

"比如说小哲喜欢踢足球，那你能成为职业球员吗？"

"什么？！这这这也不是不可能啊！这两件事有什么关係吗？！"

"那万一实现不了，你会放弃踢球吗？"

小哲思考了一下，在电话里回答不会，

"因为我不想放弃。"

"是吧，即使难以实现，但毅然决然地投入，甚至不惜为此捨弃其他事物。没错，明明没有回报，他仅仅为了证明自己对同学的心意而甩了我，只是一种自我满足哦。"

"那放弃比较好吗？我喜欢踢足球，就算成不了职业球员，踢球的时候也很开心。这样不行吗？"

"没这回事，努力也是很必要的。我只是打个比方，小哲现在还小，未来还长着呢。"

小哲在电话另一头呜呜着，

"那么，如果还是单身，他也有可能是来複合的吧？"

"也是呢，可能时间一长就想起我来了，毕竟一个人很寂寞啊。"

"那那么他只是想找个人作伴？"

"可能吧。"

"你不会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吧？他把你当作什么了？！"

"不过这些都是假设啊，因为我现在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但假如他真的是来求複合，或许到时我就会原谅他吧。"

"这怎么可以！"

"因为一个人很寂寞嘛。欸世上没有至善至美的爱情，就算是夫妇也有可能同床异梦。"

而且我对男友还有感情。相信他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不可能所有人都持有相同程度的感情，随着情况的转变，就是原本深爱的两人也会发生改变。事实证明被甩后，我对男友的好感度也下降了。

但，这就是生活吧。

我们至今一直无风无浪地过来了，这次或许是值得纪念的第一次闹分手。纵观世间，就算不像小哲小丽家那么特殊，但恋人间的争执简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或许只有跨越这些困难才能在一起。不论是爱情还是厌恶，都会藉此加深，彼此会更加了解。

试想一下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我根本不知道男友还有同性恋的潜质。说实话以前从来没发现。这可不是件小事。

当然如果要複合的话，困难还不止这些。如果跨越不了的话，就是以分手告终吧。

但也有不分手的选项。经过这次，原本我对男友的那份平静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就如同在淡蓝色的水中滴入了少许名为厌恶的黑色颜料。但这也是一个契机。如果继续加温，是否终有一日能达到深爱那般的火红呢。

"这样子，不会幸福的！"

但电话那头的小哲激动地否定道，就像憋足了一口气般，

"我家就是这样啊！我和我妈是单亲家庭，我老爸和别人跑了。"

小哲没说私奔的对象就是小丽的母亲。小哲并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的事。对他来说家里的那些内情都挺难启齿的吧。

"明明是我爸，却抛下我妈和我私奔了！既然这样，最初就不要结婚啊！那么简单就能扔掉的话，干嘛要生我啊！所以如果要结婚，我一定不会离婚。"

我突然想起曾几何时听过的那句'没人要的孩子'，小哲和小丽不同，平时表现得很开朗，所以让人难以察觉他难过受伤的心情。

对不起，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哲又说，

"我绝对不会拖鞋。"

我歪歪头，等等，好像有点不对。

"小哲，难道你想说妥协？"

"对对对，妥协，不可以妥协！绝对不可以选不喜欢的人。就算妥协，也没有好事的！万一后悔的话，会伤害到很多人。"

"我想我还是喜欢他的。"

"但你已经对他失望了吧？"

被小哲一语中的，我不禁陷入沉默。俗话说生活就是不断地妥协下去，但小哲好像监护人般说道，

"我坚决不同意！"

"不同意我们複合吗？"

"没错，我才是现任，我要阻扰你们複合。"

"好的好的，总之这些都还是假设啊，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複合呢。"

如果我和前男友複合，就不能作为未婚妻去小哲家了。当然我原本就不是真的作为未婚妻去小哲家，但如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去拜访，对对方也很失礼吧。

小哲也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或许这里应该听从小哲的话延后拜访吧。

"那么在此之前我们都不再见面了吗？"

"才不是，所以说我要阻扰你们。"

"比起我的事，小哲要多考虑一下小丽的事哦。"

"为什么你句句都要提到小丽！"

"因为和我不同，如果是小丽的话一定没问题的。没错，如果和小丽在一起，一定能实现小哲想要的幸福美满的家庭的。"

只有孩童时代能拥有纯粹如宝石般的感情，等长大成人之后才知道这是何等的难能可贵。

"所以小哲要好好珍惜小丽哦。而且小丽又那么可爱。"

"真是的！"

最后我在电话里向小哲道谢道，

"谢谢哦，抱歉让你担心了。"

眨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十二月也快过去一半了。这期间我有时周末会和小哲他们见个面，平日就埋头忙工作。要知道年底的上班族可都是差点习得分身之术的人哦，忙到可以让我忘记男友的存在。

没见面，没接电话。就算小哲说要阻扰我们，但既然我和男友根本没联繫，那也无从阻扰，每次都只是像至今以来的那样出去玩而已。

稀奇的是连小丽也反对我和男友的複合。经过上次的借住，我们的关係增进了不少，看来我之前让她担心了。

"小丽你要协助小哲吗？我複合对你有利哦。"

穿着夹克外套坐在花坛边的小丽瞥了我一眼，

"但那个人，不行。你换一个更好的，我就不会阻扰。"

回去后的小丽似乎越发成长了，变得比以前更加成熟稳重了。

"弄哭你的绝对不行。"

小丽决绝地说道。现在我知道小丽虽然沉默寡言，却是个十分体贴的孩子。而她会变得如此沉默，多半是家庭因素吧。

虽然我并没有被弄哭，但也决定好好做个了断。然而我依然和男友断绝联络中，证明我还心怀迷茫吧。

"更好的吗？"

回到家的我独自喃喃。是呀，所谓新恋情就是治疗失恋的良药。如果有了其他选择，我或许就不会那么迷茫了。当然，到时小哲一定会大声嚷嚷，但我怎么也不可能和小哲结婚啊。

碰巧老家打来了电话，于是我就难得回了一次家。我家算是家境比较宽裕的中产家庭，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食疗师。至今以来我从未觉得我家有任何不和谐的地方，还算是个幸福融洽的家庭。

"所以，你还要磨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