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谣言事件刚过去，大概是因为身心疲累，再加上最近很繁忙，我一不小心就倒下了。

没有发烧，只是浑身都是倦怠感，身体很沉重，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我没有灵魂出窍，所以不清楚倒下时的具体情况，只记得当时正在发送邮件。因为谣言事件，我手头的工作暂时全部停摆。而之后陆续从客户那里收到了希望继续委託的邮件，正当我一一回覆时，人就倒下了。

当我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床上。不知道是谁搬动我的，问了帮佣后，得到了是她请隔壁的邻居帮忙的回答。

「吓死我了，我一来就看到筱崎先生像具尸体一样躺在地上！」

帮佣抚着胸口抱怨。所以才要你好好吃饭！就这样喋喋不休地对我说教了近一小时。

我暂时停止一切活动，躺在床上修养。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期间从大虎那里传来「你好好休息吧」的简讯，因为谣言事件而停摆的工作好不容易重新启动，但我却连电脑都摸不到。

就这样过了四天，来了一个探病的人。

「是个不认识的女人。高高瘦瘦的，留着一头栗色的短髮。」

帮佣来房间问我要不要见她。我一边疑惑一边点头。

「筱崎先生，真的没问题吗？是你女朋友就算了，但你现在身体那么差，怎么还能见陌生人呢？万一就是那个散布谣言的人可怎么办？就算对方是女人，凭现在的你也打不过她的。」

「……就算不是现在，我也打不过对方的。所以让她进来吧。是嫌犯就更要见了。」

「诶呀要是出事，你就大声呼救吧。我就拿好报警器在门外。」

磕上门出去的帮佣，不一会带着客人回来了。

「那么，我先去工作了。」

然后向我使了个眼色后，就再度出去了。

留下的我打量了一下对方。栗色的半长发，夸张的金色环形耳环，还戴着呢绒帽，一副女大学生的打扮。外面罩着一件浅色的大衣。一言不发的对方表情沉重地站在那里。

「川原？」

「是的。」

川原点点头，稍稍放鬆了表情。

「真少见，是工作上需要打扮成这样吗？」

当红歌手的川原有专属的造型师。时而会染髮或捲髮，也会改变造型。平时的她总是扎着马尾，但上电视时的她和平时的她，形象可谓大不相同。也难怪帮佣没法一眼认出来了。

「不，这是变装。」

川原的声音很低，表情也很忧郁。她没有坐下。她突然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周围，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你的家里呢。」

我讶异于变装这句话，总之先接话道，

「抱歉用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见你。」

我穿着当作睡衣的休閑服，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房间也没有收拾，到处都堆放着杂物，虽然比隔壁的工作室要好一点。

「谢谢你来看我，在这么忙的时候。」

听我这么说，川原又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次我给你添麻烦了。」

川原没有点头或是摇头。虽然她这段时间断绝了音讯，但是我隐瞒在先。

要是我早点向她坦言葵的事，在听到谣言的时候，她受到的冲击至少能少一些。

川原和大虎在官方作出的应答都是事件核实前，不做出任何回应。川原也在记者的面前三缄其口。甚至被问及你们会分手吗？也没有回答是或不是。

以外界来看这种回应或许很冷淡，但在这个业界，有丑闻是个很大的问题。

我就算被立马抛弃也很正常，但川原还是来探望我了。

「啊，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不太懂探病该带点什么…」

川原打开提着的大包，看来她带来了很多东西。

她从包里拿出速食粥和速食沖汤，还有速食炒饭和速食拉麵。总之全都是速食品。

「我想你不能外出，大概会没东西吃吧……」

「……不，帮佣会帮忙买东西。」

我有点傻眼。这里又不是深山老林，必要时也可以叫外卖。川原也有些尴尬。

「没关係，这些都可以放很久。」

看了一下保质期，都有半年左右。只是吃一次速食就会被帮佣念很久。

「果然我带回去吧。」

「不不，你休息一下。」

看着提起包马上就要走的川原，我宽慰道。虽然肚子不饿，但到吃药的时间了，于是我向一旁的水杯伸出手。

「啊，倒水是吗？」

川原反应迅速地也伸手向同一个杯子。我们同时抓住玻璃杯。但在和我的指尖接触后，川原彷彿触电了一般突然抽回手。

我也吓了一跳，没拿稳的杯子哐当一声摔碎在地上。

「抱抱歉！」

川原立刻跪在地上，我拦住想捡碎片的她说，

「不要碰，小心划伤。」

「筱崎先生，怎么了吗？」

这时帮佣拿着扫帚闯了进来，她气势汹汹地把扫帚高举着，似乎是想作为武器，

「呀啊！你这个可疑人物，不许轻举妄动！」

「不是的阿姨！这是川原！」

「我我什么都没做…」

一通混乱后，不好意思的帮佣清扫了地上的碎片，并向川原低头道歉。这是川原第一次来我家，我向帮佣介绍。这时川原已经拿下了栗色假髮，吃了一惊的帮佣才知道自己搞错了，抚着脸颊说诶呀还真是看不出来。

「我只在电视上看过你呢，果然真人更加年轻。在听见筱崎先生在和川原晶子交往时，我还以为是开玩笑。毕竟以前你可是红极一时的大明星，当然现在也是啦，能不能帮我签个名，我想给我孙子。」

川原腼腆地给帮佣签名后，帮佣兴奋地回去了。变成两个人独处后，我这时才对川原说，

「好久不见。」

川原颤抖地点点头。

「我有必须和你说清楚的事。」

「是那位石门葵的事？」

川原难得插嘴说。

我点点头。我们两人来到了挨着天井的客厅。我这里是一楼，这是我的住所内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我在这里养了一些绿色植物。蓬莱蕉和箭叶芋稀稀疏疏地生长着，让室内不会太阴暗。

我让川原坐在植物旁的单人沙发上，自己则隔着桌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桌子上放着泡好的热咖啡，升腾起袅袅轻烟。川原却没有伸手，只是轻声问道，

「她和你曾是恋人吗？」

「不是，我们是同班同学。」

我直视川原说，

「我和葵之间，大致就如我在网上作出的声明那样。事件的经过是我和他人发生争执，从而导致了我和葵的坠楼。虽然这是一起事故，但我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

「这我已经知道了，也看过网上的各种说法。包括她弟弟在画展作出的说明。原来你和她弟弟是朋友呢。大虎先生说你们一直有来往。」

「我们是因为葵认识的。」

在葵生前，我并没有和石门家有什么接触。不论是石门、日和还是栖，都是我在灵魂出窍的时候认识的。

我以生灵的样子在学校和石门相遇，又被石门带去了石门家。见到了当时还是中学生的日和，以及才小学三年级的栖。

在葵坠楼死亡后，我就陷入昏迷，变成生灵在和葵一起度过的学校游荡。

因为在怀念葵的同时也在忏悔着，所以我才让葵的三个弟弟看见自己的身姿。

结果我得到了石门家的原谅，也就此从昏迷中苏醒了。

「这样啊，那真的认识很久了呢。筱崎先生和他们一家关係都很好啊。」

「…我很亏欠他们，我夺走了他们最爱的姐姐。」

我实话实说，

「虽然现在石门家没人会责备我了，但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川原沉默不语，一会后说，

「虽然很不知分寸，但我可以理解他们为何会原谅你。」

川原今天第一次直视我说，

「你爱着她吧？」

川原打开手机，手机里流泻出了纯音乐。那是我十分熟悉的旋律。

「这是你为了她作出来的曲子吧？」

川原点开的是我在xx上的账号，里面全是我上传的曲子。

「和为我作的曲子完全不同呢。」

要说哪边完成度比较高，当然是积攒了十几年经验后为川原写出来的那首曲子更好。但川原却不这么想。

「我全部都听过了，这样我是比不上的呢。」

川原失落地垂下头。

「不是这样的。」

川原很介意我和葵的关係，或许就是因此，她才会消失音讯那么长时间。

既然是恋爱关係，当然会在意对象的前任。如果还是会变成丑闻程度的複杂关係就更是如此了。于公于私，这都不是一件可以轻鬆看待的事。我也是因为担心这点，之前才没有坦诚葵的事。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川原低着头问。

「葵是种花的名字吧？虽然我比较喜欢牵牛花，但向日葵真的很美呢。她一定人如其名，是个出色的女生吧？」

「你看过葵的照片吗？」

「没有。」

川原摇摇头，

「但传闻都把她形容成外貌十分出色的女生。虽然我没有去看过她弟弟的画展，但看过的人都说她长得十分美丽。」

「要比外貌，你也不输她。」

「你过赞了。」

川原有些闹彆扭地回应。我把咖啡杯揣在手里说，

「她是班级里的风云人物。成绩优秀，待人接物都很得体。是班级里的佼佼者。每个人都仰望着她，对她讚不绝口，她确实是如同向日葵那般的女生。」

我边回忆着边说。

「但那只是表面。」

川原有些疑惑地歪歪头。

「在我面前的她很任性。」

放下杯子，我绕着双手的拇指娓娓道来，

「怕寂寞，但也不和蔼可亲，又爱捉弄人。她的完美全都是装的，其实性格很差。」

川原抬起头问，

「她喜欢什么呢？」

「小提琴。」

「筱崎先生也会拉小提琴呢。」

「嗯，她是我的师傅。就是她手把手教会我拉琴的。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只有那么短短一瞬。」

「忘不了她吗？」

「忘记是不可能的。但我也想过要和你共度人生。我爱着葵的事，对你来说是伤害吗？」

川原摇摇头，

「我也知道曾经有过知心的人是很正常的。我已经三十四岁了，也喜欢上过别人。」

这次的事全都是因为我对川原有所隐瞒而起。我明明都考虑着结婚，却还是拖延着那些关键的话，没有向她开诚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