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話 鋼鐵訴說的想法

纹章教在其阵地上为贝尔菲因佣兵们準备的帐篷，其规模相比起来要大得多。以现在的人数来说，实在太大了。

是预料到会有更多的人蜂拥而来，还是出于某种顾虑呢？考虑到筹备者是那个拉尔格·安，所以可能是后者吧。反正是给自己提供了宽敞的空间，想来也没人会不满意的。

相反正因如此，这里最适合喝酒了。无论有多吵，声音也不会影响到其他帐篷。不管怎么说，在宽敞的地方，酒才能喝得尽兴嘛。

也许是因为气温的关係，将冰冷的麦酒灌入喉咙。片刻之后，舒适的触感传遍了五脏六腑。

死雪虽然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能够尽情地喝着冰凉麦酒却是一件好事。平时能喝到冷饮的，一定是魔术师或贵族。

「路基斯大人，经常是这样的吗？」

就在佣兵中的两个人作为余兴节目，开始用剑对决的时候，薇斯塔利努一脸讶异地歪着头说道。

嘬了一口从佣兵送来的贝尔菲因特製麦酒，略微辛辣的感觉让嘴唇发麻，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不过似乎有人对这次在菲洛斯的行动很生气。等着时间这剂葯冷静冷静呢」

处理与都市菲洛斯有关的善后，还得应付罗佐引来的魔兽，忙得不可开交没多少时间。终于快要结束的时候，场面稍微有点危险了。

是说气氛呢，还是视线。反正感觉这些逐渐被硬邦邦的东西所替代，最近增多了起来。

究其原因，自然是卡利娅、芙拉朵、艾尔蒂斯。玛蒂娅和安也是如此吧。每个人的眼神都好像在说，只要不是紧急情况，都要唠叨上那么一两句。

最大的问题恐怕是卡利娅。本来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的家伙，这次尤是如此。

不管怎么说，我在前往菲洛斯的时候，对于想要陪伴我的卡利娅，以这件事不至于让你劳烦为由而拒绝了她。

其结果是身体各个部位烧伤，弄不好甚至有可能会被卸下一只胳膊。至少据我所知，要是过去的她，肯定会这么做的。没错。

果然还是要用死雪的寒风，稍微冷却一下那个热度。

叹了口气。被酒麻痹的喉咙，带来了些许疼痛。眼前是佣兵之间的决斗，赌钱的地方。多么令人怀念，令人安心的场景啊。

布鲁达现在怎么样了，一边向薇斯塔利努递上一杯麦酒，一边问道。她瞬间露出困惑的表情，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光。真不愧是布鲁达的妹妹，还是该说真不愧是贝尔菲因佣兵团的首领呢？

「虽说还算不上好，但根据安大人的说法，上天堂倒是避免了。儘管多少会留下些伤痕」

是吗，一边点头，一边把倒在自己杯子里的麦酒直接灌进喉咙。喉咙发烫。但与此同时，内心深处却流露出近乎放心的感觉。是吗，没事了。

被人类的天敌，捕食者——魔人触碰到的人类，最终大抵都是死亡。能暂时渡过难关，或许可以这么说，布鲁达是幸运的。

但是会留下疤痕吗？布鲁达既然要上战场，想必也会认为这种程度的事是理所当然的吧。也许我应该再揍一顿罗佐那家伙。

周围响起了欢呼声。看来决斗已经结束了。一名佣兵手臂上流出血，跪在了地上。这种赌博决斗只要一方流血就算分出胜负。

坐在旁边的薇斯塔利努眯着眼睛说。

「关于姐的事，我想先谢谢你。接下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斜眼看着她说出这句话的脸。表情很认真，看起来很真挚。不，她是个一本正经的人，恐怕连开玩笑的念头都没有。

把嘴唇浸在新倒的酒水里，催促着继续。不知为何，我已经预料到了后面。所以，也没有特意插嘴。

「在菲洛斯这件事中，姐所採取的行动显然已经超过了危险的程度。本来，行动就该终止的」

薇斯塔利努说的话，彷彿已混入周围佣兵们的喧嚣。无论是谁，都对赌注的结果忽喜忽忧。恐怕只有我能听到薇斯塔利努的声音。似乎同意这句话，轻轻点点头。

进入敌对城市内部搜集情报本就十分危险，更何况是收割敌方魁首，实在不能说是寻常的行动。

当然，这并不是说不相信布鲁达，有时候这样的行动是必要的。只是这次的情况太危险了。结果本身倒向了好的方向，但若出个差错，即使出现最坏的结果也不足为奇。

那么，为什么布鲁达会亲手做出这种选择呢？确实，是个稍微有点乱来的家伙，但其性格是不会在乱来的事情上出风头的，应该如此。

薇斯塔利努强烈的目光贯穿了我。彷彿伴随着质量一般，那视线划过脸颊。我看到她那细细的嘴唇紧抿着。

「......姐姐，说要给你带手礼。当然，这件事我没能阻止，姐也有责任。路基斯大人，你没有任何责任」

真是个无论到哪里都是很真挚的家伙，令人佩服。一本正经，热爱公平。这就是这位钢铁姬的性格吧。在本质处，有与布鲁达相似的地方。

放下已经完全空掉的酒杯，微微咬着嘴唇。薇斯塔利努狠狠地说。

「但是，通过这次的事件我明白了。你对姐姐的影响太大了。我有个请求，路基斯大人，希望你能从这两个选项中，做出选择」

于是微微皱起眉头。没怎么想过会说出「做选择」。

依薇斯塔利努的性格，我还以为会对我说「今后不要接近布鲁达」「注意措辞」之类的话。看来我的预想并不是那么可靠。

薇斯塔利努睁大了眼睛，说道。

「以后不再和姐姐说话——或者拉起姐的手，离开战场。到时候，我也要负起责任，辞去佣兵的职务」

原来如此，猜对了一半。另一半，话题已经完全朝着别的方向发展了。

帐篷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表情僵住了。

————————————————

说实话，薇斯塔利努·盖里亚并不喜欢路基斯这个人。至少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在贝尔菲因相遇时，言行非常粗暴，最重要的是，一直站在自己姐姐的旁边，很放心不下。

当然，从理性的角度来说，知道他帮了姐姐很多忙，也表示感谢。但感情上的隔阂，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此外，薇斯塔利努对路基斯皱起眉头的原因之一，就是自己的姐姐经常莫名其妙地提起他的事。

在伽罗亚玛利亚疗伤的时候，从姐姐的口中听到了很多关于路基斯的事。恐怕本人并没有注意到，连着几天几乎都在谈论同样的话题。

——讨厌

这是薇斯塔利努对路基斯的直观印象。自己深爱着的姐姐，竟然如此讚美一个男人。

如果就这样呆在乡下，不会再见到路基斯这个人的姐姐，会永远把这个男人放在心上吧。就薇斯塔利努而言，那是最令人不快的事了。

好不容易姐妹俩聚到了一起，成为彼此唯一的家人，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家伙夺走了姐姐的心，让人接受也要有个限度啊。

这并不是唯一的理由。却也是薇斯塔利努决定与纹章教军会合的原因之一。

于是，下定决心。

如果他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是一个见识渊博，真挚无比的英雄，那也不错。

然而，若是个蛮不讲理之人，与姐姐不相称的男人的话——即便是恩人，但稍微动一下手，神也会原谅我吧。没什么，在战场上发生点什么事故，不也是常有的事吗。

从这个意义上说，在菲洛斯发生的那件事，是看清路基斯的好机会。

至于结果，无法得出任何结论，这就是薇斯塔利努的心情。

姐姐还是那个会为了这个男人而独自胡来的姐姐，这个男人也还是那个胡来的男人。那种胡来既像是这个男人的性格，又像是为姐姐着想而採取的行动。

怎么判断呢？如果全都胡来，那就很为难了。

但是，嘛。倒是弄清楚了所谓的路基斯，好像并不是世间叫嚣的恶德之人。能轻易说出这句话，薇斯塔利努的性格应该算不上大胆来着。

所以去找路基斯，逼迫他做出选择。是离开姐姐，还是拉起姐姐的手。

如果要从姐姐那缩手的话，那就好了。相反，如果要牵起姐姐的手，那也没关係。到时自己也在，可以继续看清这个男人。如此一来，姐姐也不会有意见。到最后迟早能看清这个男人的本质，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儘管这么说有些过分，这个被称作英雄的男人，也太过好色了吧。不管这次的事情如何，这一点对于热爱诚实和公平的薇斯塔利努来说是难以接受的。这一点也必须在某处做个了断。

所以，向一直努力寻找他的圣女和安大人，发出了传令。说，他撇下了别的差事，跑到自己的营帐里饮酒作乐。

这件事，迟早也会传到其他人的耳中吧。到那时，坐在一旁的这位英雄大人，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对此，薇斯塔利努多少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