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話 騎士道

银剑和红枪在空中相互重叠，空间中甚至浮现出梦幻般的色彩，火花四溅。

这样的景象，一次又一次地在两人的狭缝中持续。

红飞向空中，撕裂黑暗，银露出狰狞的下巴，将芒击碎。相反，只要银划过虚空逼近脖颈，红就会划出一个圆圈，把铁弹飞。

哪怕只有一张纸，只要武威逼近，都会有性命垂危一刻。

这就是令人屏息以待的进攻和防守的喝彩。其中一个动作是用枪击穿敌人的防守，然后是挥刀砍向对方的头。火花在空间中爆炸。

这已是无法称之为人类的一幕，简直就像野兽的撕咬。而且是用人的手根本无法控制得住的兇猛野兽。

卡利娅·巴德尼克银剑的每一挥，每一刺都睥睨着周围的空气。毫无顾忌地挥舞剑，将其击倒，将其踏平，这就是强者。

她的举止近乎魔性。即使不说是魔，也很难称之为人类。那把剑已经接近了真实之境，手指伸向了武艺的彼端。

拥有天授之才，经过艰苦的锻炼，最终的结晶，就在这里。

正因如此，与其对阵的加尔拉斯·加尔冈蒂亚也绝对不是人类。

——红破风，纵万里。血溅空，任四方。

卡利娅的银眼睛微微扬起眉毛。自己的左肩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也许是脑髓的兴奋，竟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是热血沸腾，亢奋只会加剧。

但被敌人踏了一步，这是肯定的。

卡利娅慢悠悠地挥舞着，将银剑朝向地面。不是为了剥夺敌人的生命，而是为了破枪的一挥。

红似乎察觉到了那个意图，将枪和身体拉开，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丝缝隙。只要彼此踏出一步，彼此的牙齿就会再次相碰的距离。

「——行为还真够理性的，我还以为你是个稍微偏重热情的男人呢」

首先张开嘴唇的是卡利娅。这句话虽然让人觉得很容易理解，但在她的眼中却包含着另一种完全不同情绪。

加尔拉斯也一样。眼睛虽泛着另一种不同的东西，但是却可以将话语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交谈中，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心想，如果是骑士的话，应该知道吧。

「『实践骑士道。知晓把汝从兽炼成人之法。方能培养汝之誉』——这是骑士章典的第一句话。对魔兽还好，对骑士无礼，我还没有那么粗鲁」

加尔拉斯的这番嘲讽，让卡利娅的脸颊不禁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骑士道，礼节，规矩。完全看不出那男人是适合这样做的人。无论如何，在他的心中，那似乎佔了挺多的。

就算是拐弯抹角，也想保「誉之骑士」的名号吗。卡利娅的银髮晃了晃。

「骑士这个头衔，你曾经说过就算捨弃也毫不可惜，现在看来，你是乐在其中了，是不是变心了」

这让我想起了在加萨利亚的那一幕，卡利娅说。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银剑。腰部猛烈地扭动。

「不，没变啊。我一点都没变。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一切都是为了令弟的荣誉——」

在这句话的同时，空间被寂静所支配。银剑和红枪无声无息地动摇着空间。

卡利娅，加尔拉斯两人都明白。至少现在留在自己眼前的敌人，不是会趁这个机会夺去自己生命的对手。

两人都有一种直觉，那就是应该使出浑身解数，用至高的一击来杀死对方。

卡利娅摆出将银剑伸向前方的姿势，瞄準敌人的脖子。而加尔拉斯则弯曲成半身，抓住枪柄的中间部分。他那近乎凶暴的眼神，带着冷静的态度，注视着卡利娅的要害。

就这样，两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声音从黑暗中消失，没有动，只有静。连指尖的颤抖和呼吸的摇晃都感觉不到。或许连心脏都耐不住这寂静，不禁屏息不动。

是几秒，还是几分钟？亦或是几十分钟？就这样持续着。

呼吸困难。令人窒息。

被两人影响，连时间的流逝都被打乱。

瞬息之间。

——火花，爆发了

到底是哪一方更快，连世界都不知道。只是在一瞬之后，空间于两者之间出现了美丽的线条。

那宛如红莲一般的朱枪，穿过纤细的身体疾驰而去。那只是，一记单纯的突刺而已。仅仅是把枪向前伸着。既非奇，亦非虚的一击。

但是，如果认为这一击就是最好的，那么其他选择对于加尔拉斯而言就没有意义。就这般使出浑身的一击。

与之相对的卡利娅则是转过手腕，用剑腹挡住了她的全身。眼角闪过了数道火花，手腕和腰骨嘎吱作响的称讚着敌人的刚力。

竟然，如此胡来。嘛，硬要说的话，和这头猛兽单骑对抗才是乱来的事。卡利娅一边咬牙，一边在心里喃喃自语。

然而，即便如此，卡利娅却还是放任着猛兽加尔拉斯，丝毫没有要做什么事情的意思。这已经超越了胡来，是鲁莽。

加尔拉斯·加尔刚蒂亚。将一切小伎俩和陷阱咬碎，将对方的意图理所当然地践踏的压倒性武威。这个狂奔的化身，对自己的主人来说，实在是八字不合。

的确，路基斯的两臂也已不再惰弱。回想起相遇的时候，简直难以置信。确实，是这样的。正是因为曾经在酒馆里刀刃相向，然后一直共同生活到今天，卡利娅才会这么觉得。

无论是和自己决斗时候，还是沙尼奥会战的时候，都是如此。至今，还在哪里一边牺牲自己一边前进，路基斯的存在方式。

如果让这样的他站在加尔拉斯面前，就会带着最坏的磨合，迎来最坏的结局。想到这里，卡利娅的后背一阵颤抖。

正因为如此，卡利娅才会站在这里。因为我决定了要做他的盾牌。现在的路基斯还惦记着自己的青梅，为了她，而来到此处。而自己则决定了誓要击败格尔拉斯。

真的是，选了个莫名其妙的角色。一瞬间，卡利娅对自己感到嫌恶，笑了起来。

不过嘛，这也不坏。就像路基斯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一样，自己也有不同的想法。

——若一心只想一意孤行，那么鲁莽的行为就应该被践踏。嗯，是吧，路基斯。

卡利娅纤细的手指上充满了力量。她听到手指骨发出了本不可能出现的声音。

甩开那个声音的卡利娅，硬是迸发出刚力和火花。全身都在呜咽，但身体还是在动。就像每天的锻炼一样，按照预想的轨道前进。

她再次把手腕反转，将银剑挥向正前方。左肩附近产生了一种被挖掉的感觉。

如果说加尔拉斯的一击是最好的，那么卡利娅的这一击则堪称至高无上。拂开红色的一线，银剑将天空劈为两断，露出狰狞的獠牙。

闪光闪过。连对世界的认识都抛在脑后，去寻找敌人的头颅，画出了一条线。

一瞬之后。

在黑暗隐约浮现的影子中，一个崩塌了，然后剩下另一个。语言，飘落在黑暗中。

「——『彼驰道，尽荡敌。尤唯此，人称骑士道』」

剩下的影子如此说道，拂去红莲之枪，鲜血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