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意舔舐着脊樑。感觉就像直接把冰块敷在皮肤上一样。
感觉如鲠在喉,艾尔蒂斯还是睁大了碧眼操使着术式。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漆黑,却又沉重得彷彿要沉入地底的污泥,让人误以为是雾的漩涡。
让人感受到庄严静谧的弗利姆苏拉特大神殿。其白壁,被精灵的黑暗所覆盖,强行践踏。那种气势,彷彿要颠覆整个空间。
那就是诅咒。为了让人类屈服的诅咒之雾。
因此,谁也无法从诅咒中逃脱。只要对象是人类,只要是那些曾经远离精灵膝下的人,精灵的咒术就一定会摆脱一切因果,用它那利齿捕捉到那些人。
捕捉,睥睨,加害人类之术。
精灵术从原本存在的地方来到了相当遥远的地方。然而,这就是精灵术。这诅咒正是精灵的恩惠。艾尔蒂斯的碧眼俯视着大走廊。细长的睫毛跳了起来。
眼下,一身白袍的大圣教骑士们一个又一个被黑暗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蹤。雾不会招来死亡,只会夺取意识,让身体屈服。
圣堂骑士的名头确实非常响亮,但毕竟是人。既然是人,对艾尔蒂斯来说就和杂兵一样。相性太差了。
艾尔蒂斯的嘴唇微微湿润。场上的压制还算顺利。自己的精灵术毫无疑问地会将敌人一口咬碎,吞下。
虽然很在意一起飞到视野之外的卡利娅与加尔拉斯,但这并不影响大势。只要卡利娅能把敌人的首魁吸引开,就能最终吞噬掉骑士团的全部吧。
所以,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儘管如此,艾尔蒂斯的脏腑却缩成一团,很沉重。就好像身体内部变成了坚硬的石头。臼齿丁零地响。
艾尔蒂斯的身体从发尖到脚趾,几乎冻僵了。可以看出,她的呼气越来越粗重,呼出的气息也没有热量。
当然。精灵的身体很难适应这极寒的大地,这一点非常清楚,而且也有心理準备。倘若在那种场合把自然化身召唤到自己身上,多少会露出歪曲的一面
因此,艾尔蒂斯并不在乎这些。
艾尔蒂斯的脑海里,贴着一种完全无法剥落的东西。那就是自己心脏发出的剧烈悸动。
心脏并不只是因为亢奋,和胸口的颤抖而发出尖叫,扭曲着自己的身体。事实上,原因是完全相反的。
——被称为胆怯和恐怖的存在,使心脏剧烈跳动。
不知道其正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发抖。但是,艾尔蒂斯知道,现在笼罩在自己心脏乃至全身的,是一种叫恐惧的感情。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笼统地说,这就是恐怖的真面目。
从踏入这大神殿的时候开始,艾尔蒂斯就感到了什么。彷彿从遥远的头顶俯视着一样的压迫感。
光是受到其视线,脸颊就会绷紧。感觉就像四肢拖着重鎚一般,气息太浓厚了。
气息在艾尔蒂斯唤醒精灵术之后,变得更加浓郁。
就像是某种共鸣,那个,熟悉而又亲近过来。
那到底是什么呢?艾尔蒂斯已经理解了。但她只是拚命地移开视线而已。好可怕。好可怕。讨厌。
这样的想法在艾尔蒂斯的心中不断扩大。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感情。甚至想在这里跪下来抱紧自己的身体。
一点也不热,但艾尔蒂斯的额头却冒出了汗珠。视野一片空白。想要屈服。真想拜倒在这位过去的始祖之主脚下。
啊,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在这里暴露出那种样子。
卡利娅·巴德尼克为了吸引敌人的首魁,不顾危险地冲进了敌阵。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也与路基斯共同行动。
两人,多少也能看到其举动。
那么,为什么只有我卑躬屈膝呢?为什么只有我要暴露出那样的丑态呢?
对艾尔蒂斯来说,卡利娅和芙拉朵都是通过路基斯保持着一定友谊的存在。可以说对她们有着,与精灵对人类无法相提并论的感情。
但是,话虽如此,也绝对不是那种能够和颜悦色地互相谦让的关係。至少在他的事情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獠牙。这獠牙只会把对方撕成碎片。
寄宿在碧眼中的炯炯火焰,发起光来。
——我啊,一丁点都不会让出去的,卡利娅,芙拉朵。就算要用双手将始祖巨人斩杀,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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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的黑眼睛,以一种茫然的样子捕捉着这一情景。
精灵的大祸。被称为神代之咒的那个,就在眼前展开。可以看到,大圣教引以为傲的圣堂骑士们,其眼窝和胸口扣倒而下的样子。
束手无策,就是指这种事情吧。虽然还没有死,但无论是谁,都没能拔出剑的一端就倒下了。
太美妙了。被称为魔术原型的精灵术。儘管连根源都已经分开,可现在其精髓就在这里显现了出来。
「智」和「理」是人类所接受和期望的东西。眼下所能看到的一切景象都让芙拉朵为之着迷,无处不在地吸引着黑眼珠。作为魔术师,能遇到这一场景,真的是三生有幸啊。
可与此同时,芙拉朵感到胸口微微颤抖。这是一种极其丑恶,粘糊糊的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情。
这就是嫉妒。那是绑着胸口,烧着眼角的东西。芙拉朵一边摇晃着缠在头上的黑髮,一边咽了一口唾沫。
于是自然而然地思考起来。
自己的魔术能做到这些吗?能以如此的压制力驾驭敌人吗?能如此轻易地让对方屈服吗?
大脑深处被这种想法拧成一团,眼睛眯成了一线。思维异常清晰,甚至让人讨厌。
答案很简单。为什么在这个场合,路基斯没有握住自己的手呢?为什么自己的魔术没有被人依靠呢?想想就知道了。
这至少是因为路基斯觉得自己做不到,背负的担子太重了吧。
不甘心。
就算再困难,只要他说一声,我也会把这些全部实现的。无论是加萨利亚内战,还是贝尔菲因骚乱,都是这样来的。
所以这次也一样。确实会有一点点困难,可即便如此,我也一定会完成路基斯所说的话。这是肯定的。芙拉朵的手指,紧绷着。
而且那又是怎么回事,那个艾尔蒂斯,对路基斯像随从一样要求行礼,而路基斯也轻易地答应了。
说句实话,彷彿在芙拉朵眼前展现了自己所没有的关係,内心非常複杂。毫不夸张地说,连眼睛里都有湿润的东西。
毕竟啊。要让我明确说出自己和路基斯之间的关係,我也会稍微闭上那张小小的嘴唇。
最初是僱主和冒险者,现在可以说是伙伴。
不过,要说特别的关係又如何呢?誓约还存在。毫无疑问,自己咬进他灵魂的魔力还在那里,并且插上了楔子。
可是,要说有什么可以用语言表达的关係,应该就没有了。既不像卡利娅那样成为他的盾,也不像艾尔蒂斯那样把他当作骑士。
这样一想,一种自己多么悲惨,被遗弃的感觉油然而生。
虽然现在不是这样的场合,可越是想要拒绝这种想法,就越是从心底涌出来。
——我发誓要把他变成黄金给他看。然而,一旦他变成了黄金,那之后的我又有什么价值呢?
面对这种难以言说的想法,芙拉朵咬住了牙齿。这时,发现在一旁的路基斯,其眼睛炯炯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