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利姆斯拉特大神殿。魔术师的吐息覆盖了整个殿厅。那是描绘人类这个物种的,终极之一。
吐息裹挟着空气成形,同时也孕育出了火焰。接着诞生出了炎蛇,在半空中蜿蜒爬行。火花发出咔嗒咔嗒声的同时,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的黑眼珠明灭中眨了一下。
在自己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闪光,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花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这条炎蛇是从自己的指尖飞出来的。
因此,这些都是反射。脊髓在蠕动般地哀叹着,芙拉朵的全身动了起来。
喉咙像塞满了大量的沙子一样乾渴,无论吞多少口水都无法治癒。只有来路不明的焦躁和感情的浑浊,几乎要溢出整个胸膛。
冰冷的叹息,泄出。一遍又一遍地,呼吸从嘴边冒出,就这样飘落到空中。
那双黑色的眼睛,在还未理清的视野里,只盯着金色的圣女。没错,确实是那个女人说的。
——因为我和路基斯啊,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一起从小玩到大了。
话在脑海中反覆回味,与从手指中爬出来向圣女伸出獠牙的炎蛇,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情。烈焰及其火花,要除掉神圣的女人,并亵渎。
在这段时间里,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不知名的情感风暴正席捲着自己的心脏。脸颊颤抖,臼齿紧咬。
应该怎么说?应该怎么想呢?
和他是青梅竹马,圣女是这么说的。所以如何如何,所以想怎样怎样,名正言顺似的。
从小就在一起,据此就可以产生占有权吗?傻不拉几的。无所谓的事。也没有记住的意义。这是种看似理性的想法。
然而,与此相反,也有另一种想法从脚底涌出。
那是非常丑恶的,是无法向人诉说的东西。
说到底就是嫉妒和羡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一起生活。就这样和他分享着思念。对那种事既有嫉妒的想法又羡慕的思绪。这些东西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纠缠在一起,甚至想吐。
芙拉朵心想,这就是所谓内脏痉挛的意思吧。
但是现在,除了这种感情,还有了另一种感觉。感觉这比其他感情更难看。
那是一种将嫉妒和羡慕的对象,打败在自己的魔术之下的安心味道。一边让黑髮跳跃,一边垂下了眼角。粗重的气息还未平复。不过,心中多少恢複了一些平静。
魔术师,魔法师这一人种,与持剑或持枪的冒险者不同,他们本来就不会互相使用术式。原本人数就不多,大部分都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
操纵魔之人互相争斗的话,其中一方必死无疑。
所谓的魔,绝对不是轻鬆的东西。既不可能发生挽救失去生命的奇蹟,也不可能做出确实解除危险的样子。魔术师和魔法师这帮家伙,本身就像穿着威胁内衣走路一样。
因此,厌恶魔术师一类的国家和种族也理所当然地出现了。相反,也产生作为武力积极保有他们的国家。
这样的威胁相互对抗,争夺生命的决斗结果,总是在一瞬间。谁先发动魔,谁就先咬掉对方的喉结。仅此而已。
正因为如此,魔术师的决斗有时会从对话开始。为了找到对方的破绽,稍微扰乱对方的精神,使其扭曲,让己方处于优势。
芙拉朵一边调整着狂暴的呼吸,一边平复心境。肩膀还在上下摆动。
冷静下来一想,阿琉珥娜说的话可能都是为了动摇自己。不,应该这么想。纹章教的英雄和大圣教的圣女有着已久的渊源,那是不可能的。
这不是骑士故事。即使是平民百姓说的閑话,至少也会更有可信度吧。那句话一定是为了动摇自己的双脚,让自己发泄出混乱而说的。
再者,就算圣女阿琉珥娜和路基斯是青梅竹马,阿琉珥娜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芙拉朵晃着长长的睫毛,眯起眼睛。视野的前方可以看到火焰一边乱窜一边逐渐收敛的身影。
圣女和大恶从小就有因缘,这才是大圣教最想掩盖的事象。作为当事人的圣女怎么会高高兴兴地说出来呢?
所以,那果然在撒谎。应该是那样的。芙拉朵就这样在自己的心中下定了结论。就像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而且,事实已经消失在火焰中。所以,已经没有思考的必要了。在视野的边缘捕捉到闪耀火花的同时,芙拉朵慢慢地在嘴唇上立起了牙齿。
就在那一瞬间。
——在火焰中,看见了黄金。那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闪耀着睥睨四周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种无法称之为声音的东西敲打着鼓膜。好似有声音在响。
「——很棒的才能。还是希望不要这么做,我只是个胆小鬼。那种暴力太可怕了」
发出别漾风格的声音,那纤细得彷彿在触摸玻璃工艺品一般,轻抚着爆裂的烈焰风暴。由芙拉朵创造而成,并充分融入魔力的火焰之蛇。其脖子,被看上去很虚弱的纤细手指掐住了。
极其奇妙的景象。芙拉朵那美艳的黑眼睛彷彿凝固了一般,映照着这一幕。
一个自称是圣女的人形之物,轻而易举地抓住魔力蛇,然后就那样在手里逗弄它。
实在不像是现实的东西。所谓魔术、魔性,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把别人的魔力原封不动地收进自己的手中,即使是小孩子也知道做不到。
不知不觉间,芙拉朵的额头上流出了汗珠。它带来一种冰冷的触感,舔了舔脸颊。
「而且,这样是不行的。这是形式魔术吧。我创造出来的东西,不可能伤害到我。对吧?」
在这种看似轻鬆的声音面前,芙拉朵的嘴唇歪了起来。
为何,怎么,为什么,这些话,脑海里完全没有浮现出来。现在浮在脑海里的,只有一句话。
死定了。
魔术师之间的决斗,其根本是如何不让对方的魔术发挥作用。
现在,敌人在眼前吞噬了自己的魔术,这边两手空空。如此一来,胜负就会在眨眼之间结束吧。结果是自己死,对方活下来。
毕竟,既没有再次凝练魔力的时间,也没有吐出呼吸的空挡。欲成其事,敌人也决不允许。
完了,结束了。无法逃脱的死亡就在那里。自己的死神就站在眼前。
芙拉朵捕捉到的景象,仅此而已。再聪明的头脑,也早已不可能思考更多的事情了。名为「死」的白色手指抚摸着她的脑壳。
死神嗤笑地说道。
「我不是说了吗,芙拉多·拉·伏尔加格勒。放心好了。我会给你救赎。必定,会让你满足的」
光是听着,眼睛就会痉挛,喉咙也会翻过来。恐怖中的恐怖,彷彿从全身渗出。
同时,芙拉朵有一种直觉。眼前的这个,绝不是圣女。
不是自称阿琉珥娜的女性。是完全不同的东西。那东西踏出一步,向这边靠近。
芙拉朵的两腿一动也不动。并不是害怕得不敢动弹,也不是浑身无力。
真的,只是动不了。就像冻僵了一样。
「没有意义,命运是无法违抗的。即便你是一个英雄」
在这期间,也一步一步地靠近。黄金的眼睛,头髮,甚至表情都是自称圣女阿琉珥娜的东西。
然而,只有声音和气氛,彷彿被别的东西涂抹了一般,完全不同。这实在是太奇妙了,让人感到不快。
「啊,对你来说,是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吧,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
欢快的声音连成一片。彷彿有什么东西缠绕着耳朵。脑仁有直觉,不想听,不应该听。
「——我是神灵阿尔蒂乌斯,我会给你绝对的幸福」
然后,芙拉朵看到,那纤弱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脸颊。
一瞬间,感觉,有什么震撼推动了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