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路基斯变得相当沉重的肩膀,用抱背的姿势撑起整个体重。与娇小的卡利娅相比,路基斯的重量要大得多,但她并不觉得不舒服。不,倒不如说,现在能够支撑起那份重量,心情甚好。
干了的血黏在一起,弄髒了大神殿的地板。敏锐地捕捉到铁气味的鼻子,好像不知何时变得麻木,变得没用了。
肩膀上的伤口彷彿扯断了卡利娅的神经,让她吐出血来。从嘴唇上流出的气息,热得快要被烫伤了。
「站得起来吗?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帮你了。我的主人太重了」
听到这句话,艾尔蒂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碧眼发出微弱的声音。
「讨厌死了。也是在山岳森林里奔跑的精灵后裔。这点小事,脚是不会崩掉的」
说着站起身来的艾尔蒂斯,脸色说不上好。脚步宛如疲惫不堪的士兵。实在不像是精灵的女王。
虽然卡利娅不太了解所谓的精灵术,但艾尔蒂斯至少把现在能施展的洪荒之力都倾注到了这个男人身上。那样一来,连走路都不那么容易了。即便如此,还是固执己见,想来,也许她的性格和自己很相似吧。
然而,不管再怎么赌气,情况也不太好。反而是最坏的。路基斯一副垂死的样子,艾尔蒂斯浑身疲惫不堪,连掩饰都无法掩饰了。
该撤退了。卡利娅半闭着眼睛,用牙齿咬着嘴唇。后悔得胸口都要跳出来。
这里发生过什么,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卡利娅无从得知。不过,路基斯毅然踏入了何等的危难中,这一点是没有错的。
是的,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迈着轻快的步伐,理所当然地踏了进去。
糟透了。不是那个事态。而是指自己当时不在路基斯身边。至今为止,后悔这种事,屈指可数。但卡利娅认为,至少现在心中怀揣的那个,应该可以这样称呼吧。
当初,卡利娅确信自己已经採取了最好的行动。认为,咬死路基斯的天敌加尔拉斯·加尔刚蒂亚,对路基斯来说是最有利的。
正因为如此,才挥动银剑,钉住那只猛兽的下颌。
但是,其结果如何呢?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路基斯舔着死神的手指,把铁埋进身体里。
太蠢了。无聊。你在干什么?不知不觉间,卡利娅咬着臼齿,彷彿在责备自己。洁白的牙齿髮出隐隐之声,彷彿要碎掉一般。
这次的事让我明白了。深入到内心深处,深刻地理解了。
就算自己尽了最大的努力,开闢出一条美好的道路,路基斯有时还是会误入歧途,自己摔倒在地。
也就是说,作为引路人的引导完全没有意义。不管怎么说,不亲眼看着,马上就会有消失的危险。
那么该怎么办呢?很简单。直接拉住手。紧紧地握着,不让它离开。
什么嘛,无所谓的。盾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如果那家伙不抓住我的手,我就咬住他好了。
支撑着路基斯的身体,握住他的手。那只粗壮的手,似乎比过去把自己从那个馆中挖出来的时候,又变大了。银眼慢慢地眯起。
不管怎么说,现在只能离开这里。把这惨不忍睹的路基斯带到雪山上多少有些担心,但总比躺在这里要好得多。
因为在这里,连深深刺进他身体的白刃都拔不出来。
问题有很多。首先是路基斯的体力是否撑得住。造成这惨状的敌人在哪里?当它露出獠牙对我表现出敌意的时候,我真的能硬把它咬碎吗?
于是,与其说是问题,倒不如说是担忧。
与路基斯一起的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去了哪里?
卡利娅的银眼快速扫视,在昏暗中环视着四周。
那家伙不可能那么容易离开路基斯的身边,卡利娅非常理解,也很确信。甚至觉得,她的身影应该就在浑身是血的路基斯身边。这样才更自然。
然而,无论环顾何处,都看不到任何蹤影。果然,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是那种让这女人屈膝的什么。卡利娅轻轻弯曲了一下手指。
恰好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个声音。
——诶,要去哪里啊?心爱的孩子们。
最初,有一种刺穿耳朵的声音。接着听到的是某种巨大东西崩塌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无法想像的东西,伏在地上的响声。
银和碧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睁大了眼睛。然后把视线转向作为声源的祭殿。
将眼前的光景充分吸入眼中后,卡利娅停下脚步,歪着嘴说。
「原来如此,这样啊,元兇就是那个吗?」
卡利娅下意识地嘀咕着。那只是单纯的直觉,没有任何根据和理由。
但不知怎么,还是觉得那句话是正确的。至少在卡利娅的心中,一点也不怀疑。她眯着银眼瞪着眼前。
那里有一种奇妙的光景。空中本身龟裂开来。就像玻璃有趣地撕裂自己的身体一样,整个空间都裂开了。裂缝不断扩大,由此可见到了另一个空间。
在那个空间的尽头,是黄金。头髮随风飘动,全身裹着大圣教的圣女服装。眼熟得让人讨厌。
浮现出爽朗的笑容,黄金说道。
「好可怕啊。请不要用那么兇狠的眼神看着我。以前明明都是毕恭毕敬表敬意的」
那奇怪的声音毫无质量,离奇地削去了卡利娅的耳朵。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无聊话语,让卡利娅的心脏产生一种奇怪的压迫感。
昏暗中,彷彿切出了那块黄金,浮现在眼前。其真实面目,无需赘言。
大圣教的圣女阿琉珥娜。从在佣兵都市贝尔菲因见面时起,气氛已经变质了很多,但至少那张脸是她的。
吐出一口气。银眼微微上扬,流露出强烈的战意。慢慢地倾斜肩膀。为了不给他造成负担,慎重地,卡利娅让路基斯的身子重新躺在石板上。在这段时间里,眼睛依然贯穿着眼前的敌人。
「完全不记得。我所敬重的,在这片土地上只有唯一的一个人」
说着这番充满敌意的话,卡利娅感到汗水正舔舐着后背。奇怪的心情。对方只是一个人,而且恐怕是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的女人。
不可能是威胁。对自己来说,割下它的头就跟扭断婴儿的手。
话虽如此,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像被什么东西推着一样,亲手握住银剑呢?
不仅是卡利娅,艾尔蒂斯似乎也一样。碧眼瞪得更大,吐出的气也更粗重了。简直就像袭来的海啸一样,感觉全身都在承受着压迫感。
在视线的尽头,圣女露出妖艳的笑容说道。
「没有必要害怕。幸福和救赎就在这里。来吧——来这里吧,心爱的孩子们」
圣女愉快地晃着嘴唇,缓缓地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