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岩和枯草的味道混合在空气中,随风扑鼻而来。
那是一种怀念的,曾经令人厌恶的味道。本以为已经厌倦,现在却连乡愁都想起来了,人类的习性吧。
那些气味,也被毫不吝惜倾泻而下的死雪近乎压碎了。如今,死雪已经舔尽大地,为了扩大其统治地,将自己的身体撒向世界。
晃了晃眼皮,把视线从小山丘上投向下方。
将加莱斯特王国和东部都市国家群隔开的边界,奥古斯大河。原本促进流通的这条大河,现在已经完全冻结,堆积着死雪。现在,不用桥也能走到对岸。
当然,加莱斯特王国的影响力本就波及到了东部都市国家群,至于从哪里到哪里是明确的疆界,恐怕只有后世的历史学家才能知道。
首先,以这条大河为大界,发挥着加莱斯特王国的领权,这是事实。
如今,纹章教士兵就像覆盖着那国境大河的深渊一般,并排站立着。
身上裹着死雪用的灰色军装,从远处也能清楚地看到每个人都在呼出白色的气息。
人数约三千兵。鑒于纹章教这一势力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不能再奢望的程度。居然安排到这里来了。
的确,说过要沿着奥古斯大河排列士兵,但死雪间将士兵送过来是想都不敢想的。
将加莱斯特王国的目光吸引到东部边境,从这意义上来说已经足够了。
轻轻嘟囔一句,马上就飞来让人扫兴的话语。寒空中,音色扎了过来。
「真是搞了这么大的动静,路基斯大人。都传到我们这些佣兵的耳朵里啦」
在旁边这么说着的,是钢铁姬薇斯塔利努·盖里亚,她的嘴边漂浮着白色的雾气。
听说,圣女玛蒂娅下达了派兵的动员令。仅凭这一条命令,纹章教军的重要人物,以及进行相关协调的拉尔格·安都忙得顾不上吃饭了。
毕竟,纹章教军是连一点都没有想过要在死雪中进行远征,装备都没有準备好。另外,为了在远征地不挨饿不受冻,还需要确保补给线。
所有这些都必须从零开始,而且必须在没有任何準备的情况下完成。诚然,那需要多么可观的时间和精力啊。连想都不敢想。
安阁下用怨恨的口气碎碎念着你的名字呢,薇斯塔利努歪着头说道。
不知不觉地歪了歪嘴角。不知是不是因为乾渴,用手指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喉咙。
「真是太周到啦,让人佩服。我都开始害怕下次见面的时候了——那么,钢铁姬,贝尔菲因的佣兵们準备好了吗」
嘴角泛起白霭,这样问道。不管怎么说,无论是纹章教士兵还是贝尔菲因佣兵,都没有时间了。
薇斯塔利努把自己裹在到处都是毛皮的铠甲里,嘴唇跳跃着。
「是的,当然。我们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就绪的。因为贝尔菲因的佣兵即使躺在柔软的床上,梦中也会面朝战场」
这句话带着薇斯塔利努的凛然气质。没有任何动摇的音色,表明那个声音的背后没有任何隐藏的东西。
好极了,无论到哪里都值得信赖。将贝尔菲因的粗犷集于一身。
这次就让她们尽情地干活吧。毕竟对死雪最感兴趣的不是王国军或商人,而是押上性命进行交易的佣兵。
嘴里叼着烟的同时,从贝尔菲因佣兵的阵地附近传来了欢呼声。
大概是为了在这寒风凛冽的严寒中舒适地度过而下的功夫,也就是所谓的「酒宴」吧。还是老样子,真是太棒了。
突然,想到了布鲁达的事。作为薇斯塔利努的姐姐,同时身为我朋友的她,之前是与贝尔菲因的佣兵们一起行动的。
现在,为了治癒在城市菲洛斯受的伤,应该已经在伽罗亚玛利亚安顿下来了,不过还是有点担心她的身体。
不管怎么说,过去曾一度失去她的事,在我的心里开了个不小的洞。
薇斯塔利努听了我的话,视线悄悄变强。
看来是其体内存在的感情机关,被我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不,不记得有听过是这么危险的事吧。
「……伤情已经稳定了很多。此次的同行是不得不放弃,不过,身体应该很快就能活动了」
只吐露生硬的语言,薇斯塔利努就合上了嘴。表情也变得有些怅然。
看那样子,说不定布鲁达也说要参加这次派兵。布鲁达这个人,甚至有一种主动大胆地投身于危难之中的品性。
这种倾嚮应该被称为优点,还是应该被称为坏习惯呢,有点难以判断。从薇斯塔利努的态度来看,这方面姐妹之间多少会有些冲突。那样的话,就不是应该多提及的话题了吧。
对薇斯塔利努的话,轻轻点头回答。嘛,要是没事就好。再找个机会去送点美酒吧。
「那么,想请教一下我们应该做什么,路基斯大人。如果不给兄弟们工作,我就失去了领导他们的资格」
连附近的贫寒乡村也要冲击吗,薇斯塔利努轻声问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告诉她们。
倒不是不相信她们,只是在想该怎么告诉她们而已。
一度将口嚼烟衔在嘴唇上,独特的香味在鼻尖翻滚。思绪中整理了好几遍的话,感觉太蠢就作罢了。
不管怎么掩饰,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把视线投向薇斯塔利努,咬着牙说。
「薇斯塔利努,佣兵做的事从古至今都是确定的,只是干不干而已」
睁大眼,故意扬起嘴角。
佣兵随着时代和地域的变化,其面貌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有时被视为贵族的私人士兵,有时则与山贼无异。
在还没有国防军这个概念的时候,听说散布在各地的佣兵就是国家的士兵。
但从那个时代到现在,都有着不变的佣兵传统。
——那总的来说,袭击和掠夺。战事和劫掠。
「加莱斯特王国有一所被称作埋葬地的监狱。那是一位工作了很久的老人家了。想来那位老人家应该功成身退了吧」
知道薇斯塔利努的睫毛在高高翘起。大概是有一些想法吧。平时不像这样不知该说什么的嘴唇,摇晃了几下,寻找着该说什么。
迟疑了几秒钟,说道。
「意思是把某人从监狱里解救出来?」
薇斯塔利努的呼吸有些急促。白色的雾霭跌宕起伏地抛向空中。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试探对方的本意,不如说是想要确认什么。
看着直直盯着这边的眼睛,说。
「当然。不过,还不止这些。不是说了吗,要拉开帷幕了」
嘴唇仍在翕动,继续说道。薇斯塔利努似乎要说什么,印象挺深的。轻轻握住手指。
「埋葬监狱贝拉已经成为对纹章教的迫害象徵了。只要有那个,纹章教徒和大圣教徒的立场就不会改变。被迫害的一方和迫害的一方」
即使这边稍微咬上一口,在脑海中扎下的深根也是无法颠覆的。强者与弱者的关係往往就是这样。
这样的关係永远持续下去的话,纹章教和大圣教只能互相蚕食,直到某一方从地上消失为止。
毕竟人一旦获得利益或优势,是不会轻易让渡出去的。所以他们总是脚踢迫害纹章教,以证明自己的优势。
监狱贝拉就是它的象徵。
「所以,只能把它端掉了。要做的只有这个,薇斯塔利努。简单吧,区区一所监狱,把名字从地图上抹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