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贝拉的粮食保管库里,或许是死雪的缘故,凉飕飕的。虽然穿着上衣,可寒气还是悄悄侵入了我的身体。
监狱里人数众多,要养活肚子,规模也就相当大了。与那些大商人的仓库没有什么差别吧。总之,从这个角落到那个角落都要检查,实在太费事了。
刚运进来的货斗。看守一边把手搭在其中一个上面,一边说道。
「你那边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都浑身沾满麵包屑了」
「哎哟啊,就虫子。什么都不会有的,监狱长也太胆小了吧」
每个人的声音都明显有些懒洋洋的。因为是监狱长帕洛马说的,所以他们只好把货斗翻了个底朝天,但气力本身似乎并不旺盛。
倒不如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工作,可以尽情地享受着慵懒。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本来说要把这些货斗全部检查一遍就是不合理的。
毕竟,那些商人把货物装进货斗搬运过来。贸然下手,所有东西都会塌下来。倘若真要确认对待这一切的话,那可是从早到晚的大工程了。
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不可能花那么多工夫。
其中一名看守终于坐了下来,用指尖抓住了扔在货斗上的麵包。也许是气候的关係,它变得格外坚硬,但足以填饱肚子。
牙齿咬进麵包胚子里,不知不觉间麵包本身就从手里消失了。接下来可以的话,肉乾之类的东西比较好。
看守这么想着,手指伸向货斗深处。由于周围太暗看不清楚,不过看守有信心一摸到肉就能感觉得到。
比以往都更拚命地扒开麵包芋头什么的,往里扒。没什么,谁也不会看过来。大家都在拚命兜着自己的饭碗吃饭吧。搞不好有人早就从保管库里溜出去了。
就是这样。看到这一幕的,只有一名看守。
——手臂伸直。从货斗内侧伸出长长的手指朝向了这边。
看守想大声喊叫,但完了。手指在看守发出任何声音之前就已经掐断了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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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麻烦,不,是糟了。
不由得在心中发牢骚。也许是因为货斗里满是麵包的缘故,出门后全身都散发出一股奇怪的气味。
本来打算潜入后一直等待到深夜的。
将手上绞掉肉的触感移开,静静地倾听。周围没有什么声音。从脚步声和声音听来,保管库里大概还有两三个人。
能像现在这样简单扼要地完结就好了。不知不觉间,嘴巴耷拉下来,吐出一口气。感到颅底一阵剧痛。
动了动乾裂的嘴唇,小声道。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待着。毕竟,可能是性格使然,一个人比较容易行动」
脸颊不由得抽动起来。这不是对我自己的抱怨,更不是对在周围徘徊的看守们说的。
只是沖着从货斗里溜出来的同行者说。她在表情上贴上与其别名相称的硬度,说道。
「刚才说了什么?路基斯大人」
将目光投向轻轻拍着肩膀露出全身的钢铁姬——薇斯塔利努·盖里亚,同时不由自主地耸了耸肩。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抿着嘴唇,静静地看着这边。
怎么回事?从昨天开始,不,也许从以前开始,她就对我的态度很强硬。採取了挑战性的姿态。
这次提出要和我同行,大概也是因为心中有一丝对抗心吧。
跟她平时的冷静表情大相径庭,看上去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当然,也理解其中的缘由。或许只是因为对布鲁达的爱,才会採取这样的态度吧。
不,完全正确。就我自己而言,也不能说自己是个善解人意的人。甚至觉得这不是开玩笑。要把这样的人从亲戚中分离出去,正常不过的感受。
所以,接受那锐利的视线,和流露出来的情绪才是常理。
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对话,彼此都压低声音,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在我的颅内,拚命地思考着如何解开这条缠绕的绳索,指尖在不停地转动。
不管怎么说,本来进入贝拉监狱的只是我一个人的计画。不,即便如此,也是我儘可能不愿意选择的选项。
如果可能的话,真想把引出来的士兵剁掉,就那样把刀子插进无人守卫的监狱里。
至少,正面杠,办不到。
这所名为「监狱贝拉」的建筑物,气势磅礴,或许是受到原本是连接前线与王都中继堡垒的影响,其构造格外坚固。
周围设立了监视塔监视,由于是被深水护城河包围的构造,进入内部的道路只有一条可动的桥。
原来如此,作为城堡这地方排不上用场的话,那么视其构造,再利用起来能用作什么用途也很明显。也算是回馈于建立起它的先王了。
作为进攻的一方来说,难受极了。真要攻打,希望至少能手下留情,还希望能告诉秘密通道之类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不能堂堂正正地正面进入大门,那就只能拚命地混入黑暗中。这种手法已经老熟练了。毕竟有个好师傅。
将在寒气中冻僵的手指尖轻轻地咬在牙齿上,一边弯着腰一边说。
「薇斯塔利努。外面的佣兵一点也不用担心吗」
对于我的话,薇斯塔利努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自豪。
「那当然。我率领的不是自己无法思考的士兵」
那就好,边说边把手放在腰间的宝剑上。有两道脚步声慢慢向这边靠近。
从发出奇怪不规则的声音来看,应该是在搬运什么大件货物吧。比如,手里满载的食物,和酒。
影子进入视野。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彷彿露出了朝气蓬勃的样子。为了不发出声音,稍微吸了一口气。
不过,从他们一个个检查货斗里的情况来看,还以为他们是相当谨慎的团体呢。看这样子好像也不是。难道只是一时兴起吗?
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举手欢迎。
徘徊的身影,与我的重叠在了一起。
一瞬间,宝剑的身姿拉长,然后就那样贯穿了影子。手上有吸吮鲜血的触感。
几乎与此同时,薇斯塔利努的战斧劈开天空,挥在了那双瞪大的眼睛,发出声音的看守头颅和下巴。一如既往,那沉重的一挥,击碎了肉体,骨头等一切所有物。
已经,没有任何脚步声了。只有粮食保管库里横亘着的扭曲的寂静。
「那么,从这里出发的路线你想好了吗?」
薇斯塔利努像在低声私语一样说道。的确,她要与我同行的最后一刻,几乎都没有给出任何的说明。
夸张地点了点头,儘可能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说道。
「——是的,放心吧。在对方肚子里捣鬼,我是老手了」
在脑海里尽情地思考着,抚摸着唇尖。不管怎么说,已经钻进对方的腹地是肯定的。
既然如此,就只做该做的事。剩下的就是我能不能做到了。
——换做那家伙,没难度,举手完成的事。
啊,正因为这样,我才不得不去做。一边擦拭宝剑上的血,把它收进鞘里,一边抚摸着腰上的白剑。
那么,先走一步吧。已经厌倦了止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