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粮食保管箱里走出来,一股铁和霉斑混合的味道就扑鼻而来。只要轻轻触碰鼻子,就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扭曲眼角,味道太讨厌了。一种记得是过去闻到的气味。
就这样,从地底发出的呻吟声静静地迴响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真是一个阴森森的地方啊。瘮人也得有个限度。
监狱也许不管哪里都是这幅德性。站在那里,一股阴郁的情绪就会从心底爬上来。也没怎样,但不想待太久。真的是,很想拒绝接近这里。
真不愧是纹章教徒堆积怨念的地方,从过去开始就到处播撒咒怨。从肺里吐出沉重的气息,脚叩打着走廊。
「薇斯塔利努,我再说一遍,呆着就行。真的感觉会不太好」
自然而然地这样嘟囔着。无论怎么呼出气,塞在肺里的铅锤都不会消失。
和我一样,穿着从士兵身上剥下的看守服,薇斯塔利努说。
说是为了不被发现,不过这身一副用恭维话说也谈不上舒适。穿着这样的衣服也真显得很奇怪,大概是薇斯塔利努发出的气质使然吧。
「——吓了一跳。竟然做出绅士的样子」
带着讽刺的语气说,薇斯塔利努通透的嗓音乘风而来。这让迴响在耳边的呻吟声稍稍停止了。
「那倒是。人嘛,可以装出绅士的样子,却又可以装出坏蛋的样子,意外么」
耸了耸肩,这样回答。薇斯塔利努面无表情,真不知道她到底怀着怎样的感情,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格外坚定。
「谢谢你的关心。我可是数百佣兵的首领啊,路基斯大人。让我退后一步,就等于在佣兵们的脸上抹泥」
那样的话就做不到。说着,薇斯塔利努把战斧搭在纤细的肩膀上。
是诚实,还是像农夫一样认真呢。这句话很好地说明了她和我的性格完全不同。美妙无比。
正因为如此,才不应该靠近这样的监狱。这里与薇斯塔利努的个性相差甚远。
薇斯塔利努压低声音,继续说。
总而言之,问之后打算怎么做。是释放众多的囚犯,还是早早地将在外面等候的贝尔菲因佣兵拉进来。又或是。
这些话里充满了热情。看似冷静,或许薇斯塔利努也多少有些焦躁和激动。毕竟在敌军阵地的正中央,只有两个人晃来晃去的。
像要抑制那个气势一样,用手势强迫薇斯塔利努停止不断说话的嘴,答道。
「花里胡哨的事以后再说,薇斯塔利努——毕竟,我们暂时处于可以不被对方察觉而随心所欲的立场上。既然如此,那就先掐住对方的咽喉吧」
啊,是啊。无论是释放囚犯,还是引入佣兵,首先要做的是整肃。舞台还没搭建好就请演员进来,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事了。
不管是哪一方,都应该营造出一个足以让人发泄的舞台。为此,还有几件事要做。
而且,现在让囚犯自由,反而不好。恐怕囚犯们都不会认真听我的话吧。一个不小心,甚至有可能惊动看守一方。
囚犯要服从看守。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
轻轻咬着乾燥的嘴唇,盯着北塔的最顶层。监狱长的居室应该就在那里。首先,要去掐住脖子。
从地下传来的呻吟声,一如既往地令人发抖。
◇◆◇◆
手指在眼前爆炸。至少在奈因丝看来是这样的。
令人愉快的是,眼睛被这一幕吸引了,暂时没有感到疼痛。
血液飞溅,连自己的脸颊都被弄髒了。与贵宾囚室不同,昏暗的讯问室里与血格外的相配。
——就这样,一瞬间之后,它来了。
就像硬是拽出手指神经,小心翼翼地打磨它一样,绝望之痛。
不停地,无数次地扑向指尖。
看守用铁鎚敲打着掐住手指的刑具。另一根手指又爆了。鲜血喷涌而出,碎裂的骨头从内侧剜出肉来。
伴随着被撕裂般的冲击,奈因丝的喉咙发出了不成声的声音。这样反覆了好几次。
「犯人2066。早点招供的话,会轻鬆很多的。喂,喂,不要再固执己见了吧」
看守奇怪的,黏糊糊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紫色头髮贴在脸颊上的奈因丝,削尖了同色的眼睛说道。
「……不好意思,能用,人类的语言说话吗?我没有,和粗暴野兽交谈的,特殊癖好」
奈因丝摇晃着被锁链锁住的四肢,说道。同时,强烈的疼痛再次刺痛手指。
至此,右手手指全部失灵。虽然有些许触觉,但感觉不到那是自己的东西。奈因丝有一种右手的骨头全被粉碎的感觉。
看守的男人,焦躁地摇晃着铁鎚,说道。
「知道自己的立场吗?你的同伙都招供了,你是旧教徒。连处刑的方法都已经定好了……可是,我也是人,只要稍微谄媚一下,死前会温柔对待你的」
分明充满怒气的话语。太容易理解了,奈因丝都快笑出来了。
在被拘束的左手上,其他看守嵌入了拷问用具。无法使用的右手,流出血被甩到了空中。
奈因丝瞪大了紫色的眼睛。然后盯着眼前的看守。清楚地看到男人的肩膀在晃动。
「你们真是太容易理解了,既盲目又愚昧。也很清楚你们突然陷害我的理由」
奈因丝摇晃着扎在头上的紫发,冷笑着说。
「反正在大圣教中,有人失态了。因此,终于难以转移民众的视线,那就拚命地整出个坏蛋出来吧!谁想的,太容易想像出来——!」
话还没说完,脸颊就被狠狠地打了。看守的拳头砸到了奈因丝的颧骨上,一口血吐了出来。
恐怕看守从来没有被囚犯说过这样的话吧。不管怎么说,这里的囚犯们都很顺从。
就像扮演好自己角色的表演者一样,懵懵懂懂的情况下完成着囚犯这一角色。甚至感觉像是被什么操纵着。
所以,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看守强行抓住奈因丝的下巴,转向正面,盯着那双紫色的眼睛。
「听好了,我很讨厌你的眼睛。囚犯,眼睛像死人就好了,要弄得更惨些吗?嗯!」
看守不是在说给对方听的,而是用一种嘶哑的声音说。
听了这句话,奈因丝为袭击全身的疼痛咬紧牙关,然后开了口。
「——说了吧,用人类的语言来说吧」
只说了这句话,一口气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