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在监狱贝拉的走廊上,将视线转向前方。
儘管看起来像一座大型要塞,但人员包括看守和僕人在内,只有几百人,设施内显得格外冷清。
比起一般人生活的杂音,监狱周围的护城河轰鸣声响和风声听起来更热闹。
「真少见,这里的水即使遇上死雪也不会结冰」
彷彿要打破横亘在空气中的紧迫感一般,薇斯塔利努小声说道。肯定注意到打在耳边的水流声吧。
也许是因为加莱斯特王国在大陆北部拥有大部领土的缘故,很多河流和湖泊在死雪时代都会变成冰冻大地。
就连与东方交汇的国境分界线,加莱斯特王国最大的河川——奥古斯大河,在这个时候也冻结成一片冻土。
其中极少的例外,就包括这里,埋葬监狱贝拉的不冻护城河。
这里的护城河比较奇怪,即使到了死雪时代,水也不会冻结,而仍在不断地翻滚流淌。
毕竟这里本来就不是关押囚犯的监狱,而是连接前线的中转堡垒。一旦敌人进攻时,护城河冻结就毫无意义了。
被称为建筑王的先王是这么说的,据说他是用魔术技能的精华建造了不冻护城河。
原来如此,其中的大部分恐怕都没错。
这位国王建造的建筑物让人感受到了他那无可置疑的热情和确实的才气,让人一眼就会感到异样。
但既然如此,就不要把他的才气投入到这种不像样的用途方向上。咬着皮肤的寒气不知不觉地让嘴唇颤抖。
「大概是有人为了不让水结冰,拚命地在搅啊搅。这么一想,怪可怜的」
耸了耸肩,这样回答。薇斯塔利努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只是惊讶地叹了口气。看样子已经习惯了和我的应答。
是否值得高兴?不太清楚吶。
耳朵里传来自然的声音,不时滴着看守的血,向北塔的根部走去。监狱里出奇地静寂。不知怎么的,背后起了鸡皮疙瘩一般。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看守们都没有把人数凑齐呢?从刚才开始,对面的看守们就显得稀稀拉拉的。
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在监狱里徘徊呢?稍微有些监视的眼光也不止于此吧。
说运气好也就罢了。不过,我在被幸运之主抛弃这件事有着充分的自信。莫名的恶寒缓缓抚摸着我的背脊。
终于映入眼帘的是通往北塔的游廊。过了这里,就可以直接去到监狱长室,只需要佔领北塔就可以了。
于是停下脚步。指尖痉挛,跳了起来。
不可思议地凝视着我的侧脸。薇斯塔利努一本正经的眼睛在问我怎么了。
但是,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视线的一切。手指滑向腰间的宝剑。呼出的气息里充满了热气,化作白色的雾霭,抚摸着空中。
毫无理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有一种奇妙的确信。
——现在,有个家伙在走廊里盛大地等着我们。
走廊里依然不见人影。然而,强烈的厌恶感化作一把重鎚,压在我的脏腑上。
不可能忘记的,过去多次闻到过的气味,在游廊里蔓延。难怪作为佣兵的薇斯塔利努没有注意到。
那是毋庸置疑的魔性气息。
而且非常浓密,即使钻进鼻孔,最后也会把脑髓给拽出来。
在冒险者时代,以及曾经的旅途中,我曾有过几次这样的感受。非常非常讨厌的味道。
不过对这一点却没有如此敏感的反应。可以说是成长,还是我自己在哪里发生变质了呢?
握着跃跃欲试的宝剑,向前走了一步。把薇斯塔利努放在身后,又往前走了一步。
光是这样,就很清楚了。这里已经是异界。简直就是在魔性的胃里。
像在水中挣扎前进一样令人窒息。轻易超过容许量的魔,被塞进了胃里。
前进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连眨眼都忘了。肺彷彿失去了呼吸功能,皮肤黏得令人讨厌。
第四步、第五步——第六步、第七步、第八步——来了。那只不见蹤影的眼睛,不是看着我,而是看着薇斯塔利努。
还没来得及呼吸,就反射性地挥动手臂,将薇斯塔利努甩了出去。推开时关节处奔腾着强烈疼痛,紫电画出一条线。
深紫色在空中闪灭,不许逼近眼前的它反抗,将其击落。看得出薇斯塔利努的眼睛瞪得很大。
——吭,嗯。
讨厌的残音在耳边响起。那绝对不是铁与铁摩擦的声音。留在手上的触感,就像碰到了柔软的东西一样,让人噁心。
这是什么?微微皱起眉头。
为了拉近距离,向前走了半步,把宝剑重新斜摆好。
威胁的真面目就在眼前。彷彿从地板或天花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形,站在走廊上。
「请不要表现出那样的敌意。这样是可以心情舒畅,毫不留恋地漂亮死去,我有做过调整的。那个嘛,弹得不错。不不不,这是表扬的话。小哥,对于人类来说——」
不符场合的爽朗声音。毫不吝惜地把它投出去的,是一个头上长着两个大卷角的孩子。
不,恐怕孩子只是外表而已。根本不知道它的本质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每一个声音都像是带着莫名忧伤的大人,几乎完全没有孩子的天真。
而且从其卷角的完整造型来看,确实是跟人类差很远的存在。
实际上,魔性不可思议地继续说道。
「——呃。不,果然是人类呀。嗯,作为人来说已经达到了极致。我很在意是怎么做到的,小哥」
「是吗?那就鼓鼓掌。可以的话,希望能表现出诚意来,让开条道」
一边用轻鬆的语气说着,一边举着宝剑又向前走了半步。仅凭这一点,就感觉自己承受的压力更大了。
不,不只是感觉,那一定是事实吧。
拥有卷角的魔性边扭曲着视线,边看着这边。不知道那只眼睛是真的在看着我,还是在看着别的什么。
「我完全没有问题,不过监狱长好像对你们很生气呢」
比我小得多的肢体,摆出了赤手空拳架势。从另一个角度看,他简直就像个毫无威胁的孩子。
定睛一看,我就明白了。
从他身体各处,溢出了魔兽特有的凶煞。其眼角散发出一种近乎狂暴的压迫感,其短短的身躯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
一边歪着宝剑,一边喃喃地对身旁的薇斯塔利努说。
「薇斯塔利努,我被一个麻烦的家伙盯上了。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先跑过去抓住监狱长的脑袋」
说实话,现在这个魔性说的话并不能完全接受。不过,两个人一旦都被困在这里,都得等死。
迄今为止表现得毫无生气的看守们,要是起了争斗,也会拚命跑过来的吧。
那样的话,再怎么挥剑也没有意义。这边有两个人,对方有几百人。很明显,根本就不用说了。
正因为如此,才应儘早实现目的。只要监狱长被抓住,不管情况如何,在某种程度上,谈判这伙计也能顺利进行下去。好了,去吧。
然而,薇斯塔利努听了我的话,并没有动弹。反而散发出一种将一切都驳斥回来的气息,这样说道。
「——办不到,路基斯大人」
说着,薇斯塔利努转动战斧,把它扛在了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