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是好东西。长枪这种东西,可以让自己远离敌人,于是恐惧会减退,颤抖的手脚也会变得听话。
更重要的是,只限定于防御的话,就不需要特地像剑一样挥舞,也不需要像弓一样地用心进行瞄準。
只是向前刺出,摆好架势就可以了。只要人数齐全,敌人也只能停下脚步。训练有素,就连战场之王的骑兵,突击起来也会遭殃。
在贝拉监狱,这一点也不会改变。特别是不让从外面来的敌人进到里面,只要摆上长枪就足够了。
至少卫兵和看守都这么想的,向入侵者伸出了长枪。这样,敌人不是死,就是撤退。
——然而,这种战场的希望和固有观念,向来是被一下就超越它们的强者所摧毁。
长柄战斧发出「呼呼」的恐怖嘶吼声,将天空切断。几支枪芒飞了起来,同时卫兵的头颅也飞了出去。
脑浆流到地板上,散发出令人讨厌的腥味。
接连不断,只能用豪迈来形容的一闪在北塔中闪现。就这样,看守的头飞了出去,战斧又一次被抬到半空中,砸进人堆里。鲜血化作喝彩,舔遍了整个天空。
这是战斧一本正经,却又处处遵循道理的理想处理方式。按照训练,套路说来,确实如此。
薇斯塔利努·盖里亚挥舞的战斧招式,与奇特和意外性相距甚远。甚至可以说是某种单纯。
和喜欢出其不意偷袭敌人的姐姐布鲁达完全相反。虽说是姐妹,但她们的性格似乎完全不同。
但所谓的招式,正是因为优秀,才穿越时代的变迁,一直保留到现在的。
怎样做才能最合理地杀人呢?怎样做,才能迅速地让人失去力量呢?只要考虑到这一点,招式就会进化,有时会被淘汰,只留下必要的东西。
而且,薇斯塔利努从未缺少过这些训练。
由此,手皮激烈磨破的日子,骨头折裂的日子——之后,自己的人生全部被涂抹了。
一边取回抛出的斧头,一边将斧头朝敌人的头部投去。斧头已经用了不少了,剩下的只有两把。
薇斯塔利努细长的眼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像战神一般睥睨四周。
加上卫兵和看守,总共有十几名,不,应该还有一些吧。路上莫名觉得人影很少,原来是在这里警戒。幸亏是在塔内,没有远程武器。
薇斯塔利努微微扬起眉毛,调整呼吸,一瞬间拉开了距离。不能让对方得势。如果不乘胜突破,很快就会被压垮。
可是,敌人似乎也有理解这一点的人。
一个短暂的停顿。瞄準那里,长枪穿刺过来。
在几乎感觉不到训练程度的警备兵中,那突刺的一线,完全感觉不到战场上的颤抖。反而,让薇斯塔利努记住了洗鍊的印象。
从上了些年纪的军人神情中,甚至可以看出其走过了好几次战场的历史。
「——太好了。你就是兵队长吗?」
只是这么说了一句,薇斯塔利努就砍下了战斧。有重量的前端,完全感觉不到其重量就被甩了下去。
战斧理所当然地弹开标枪的锋芒,夺走了道路。然后就那样剜掉血肉。布满皱纹的脸上,圆睁着眼睛吐血。
薇斯塔利努的脸上不知是第几次的又溅上了肉和血的飞沫。她没有去擦,持续往前进发。
能看到周围卫兵和看守们的眼神充满了动摇。刚才打倒的男人恐怕对他们来说是其精神上的支撑吧。
然而,现在的薇斯塔利努却无暇对此安心。她的心中充满了连起因都不知道的情绪。
那是对自己本身——对路基斯这个人。
为什么他会轻易地信任自己呢?为什么自己的脚会理所当然地接受呢?
这本来就不可能。自己的心,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
所有的困惑,跟薇斯塔利努原本就有的傲气交织在一起,燃烧起来。腰上提着的路基斯的宝剑也像在呼应似的滚烫起来。简直就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薇斯塔利努懊恼地咬着嘴唇。
你这种人根本不可信,薇斯塔利努对路基斯是这么说的。那是侮辱。无疑是对对方坦诚的不信任。
一无所有的我,连唯一值得信赖的姐姐都被你夺走了,我讨厌你。我最恨不懂规矩,我行我素生活的你了。带着这样的想法,薇斯塔利努说,你不可信。
——放心了。听到这种饱含人性的话也放心了。
于是,得到的,就是这句话和堪称他心脏的宝剑吗?
薇斯塔利努的身体深处,涌出了一种无法抑制的羞耻,感觉到了。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把这种感情咽下去。唯一知道的是,羞耻现在确实就在心中。
没错,就是羞耻感。我说出了所有的不信任,他却毫不在意地接受了,甚至还给予了信任。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在那里,我简直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就像只会哭闹,只会把感情转嫁给对方一样耍赖的孩子,只要有大人摸摸脑袋,心情就会变好。现在的自己简直就是这样。
丢脸。确实太丢人了。可能的话,现在就想掐死自己。但是,这也做不到。我接受了他的信任。
薇斯塔利努的直觉是。即使自己从这里逃跑,他也一定不会责备自己。甚至都不会怒吼「开什么玩笑」吧。
啊,正因为如此。才不能从这里撤退。必须突破。纵然是粗鲁的行为,也实在是对不起了。
彷彿在表达自己的心情,挥舞着战斧,开拓着道路。薇斯塔利努盯着看守说。
「退下。必要的话我会杀伐掠夺,不要逼我干不喜欢乾的事」
这句带有最终劝告的话语,让数名看守表情扭曲。其表情与其说是在犹豫,不如说是听到了一句奇怪的话。
像这样耀武恐吓之词,大抵是粗暴的,或是充满了某种疯狂的人。狂暴的血肉之躯令人如此。
儘管这样,薇斯塔利努的说法却完全不同。甚至还包含着与战场不相称的高贵声音。因此,看守们才感到困惑。
听说有几名愚蠢的夜贼潜入监狱,所以加强了各处的警备。原以为只要看到这边的人数就会早早逃跑,也没想过会真的见血。
但是,这个女人,如果这个入侵者不是夜贼而是高贵的人——那就不是单纯的掠夺,而是带有明确目的的袭击。这样的妄想,一下子钻进了看守们脑髓里的,瞬间。
「再说一遍。退下——退下。不然就把你们的头砍飞!」
薇斯塔利努锐利的目光一边闪耀,一边在肩膀架住战斧向前进发。高贵的措辞,简直象被什么侵犯了一样地变成得更具暴压性。很有特徵的剑,在腰部摇动着。
这句话紧握住看守们原本就已经冰冷的脏腑,令他们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