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魔术铠甲,被鲜红的火焰灼烧。火焰彷彿本身具有意志一样,向铠甲伸出獠牙,包围住里面的人,不烧死她不罢休似的。
本来对瓦莱莉来说,这些东西根本不值一提。她身上的魔术铠甲,据说是由统治东方边疆的魔术始祖创造的。其身体本身就是背负着无数神话的魔具。瓦莱莉亲手染指,令其臣服。
然而,无数环绕魔术铠甲逸事的真伪,对瓦莱莉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套铠甲本来就不是普通刀剑和魔术魔法之类所能及的。在魔术全盛的神话时代被创造出来,其程度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这个烧焦身体的火焰是什么?本来应该阻断炎热的铠甲,现在被毫无疑问地侵蚀了。
浮现的,只有一个名字。
——战场魔术。据说在沙尼奥会战中施展暴威。彷彿是神代的大魔术。
瓦莱莉吐出一口气,然后用力抿紧嘴唇。像是一种习惯。愤怒狂躁的胸中骤然冻结,让她恢複了理智。
本来,操纵大魔术的人不可能那么容易产生。而且,像这样故意袭击这边。不可能的事。
但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在战场上。瓦莱莉很清楚这一点。
手误啊。裹着魔术铠甲的瓦莱莉,一头短髮倾斜着,心想。
然而,儘管她在心中这样喃喃自语,但内心却没有流露出后悔的神色。瓦莱莉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决定,这才是正确的。
事后要是这样做就好了之类,说到底是无聊的结果论。有反省,但瓦莱莉从来没有后悔过。这种程度上,她相信自己。
因此,转入下一个行动也很快。缠身的火焰已经不是单纯的魔术了。但是,以术者的魔力为食这一点应该是没有区别的。既然如此,就先杀了那个术者吧。应该那样做。
术者的所在是近郊的森林,在被死雪覆盖的树丛中。大致的线索找到了。那一瞬间,群青晃着缠绕在身上的火焰,向试图抓住的猎物,露出了獠牙。
——黑绯撕裂了白茫,如要啃碎魔术铠甲般挥下。带着巨人的威严。
与魔术不同的方向。新手?笨蛋?
脑海中浮现出的几个疑问和心绪。瓦莱莉都将这些全部弹飞了,驱动腰部转动双腿。自己最擅长的踢击。击碎魔兽们头盖骨的那一闪,如同回应黑绯般划破天空。
一击、二击、三击。发出沉重的钢铁咬合般的撞击声。那一连串的剑戟简直就像华丽的习武表演。黑绯大剑为了斩掉那条腿而画线,群青的腿撕裂半空去迎击。
瓦莱莉不由得叹了口气。那剑闪无论何处都美丽而纤细。儘管如此,却同时具有震慑敌人的威猛。从银髮随风飘动的娇小身躯上看,那是难以想像的疾风之力。
没错。是强者。而且是无可匹敌的雄才。
瓦莱莉吸了一口凉气,意识绷紧。感觉视野更加清晰了。
就这样,她轻鬆地在心中接受了死亡。
无论是前面的魔术师,还是这名剑士,都是不折不扣的强者。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追随旧教徒,甚至言听计从大恶呢,这不得而知。在这个场合,肯定是自己的敌人。
困境,就是好机会。如此强大的敌人现在就摆在这里。真是令人垂涎的好机会。
在这里错过的话,她们肯定会成为自己通往理想的障碍。与理查德缔结的盟约。让祖国恢複伟大的誓言。瓦莱莉确信,这些东西会越来越远。
正因为如此,才下定了死的决心。眼前的人是理所当然的对象。哪怕是一瞬间,只要露出怯意,就一定会被咬掉喉咙。
双方都屏住了呼吸,把剑和腿交叠在一起,超过十了,从哪边开始呢,时机要毫不犹豫抓住。哪一方都明白,这样下去是毫无进展的。
瓦莱莉微微弯曲手指,重新握紧拳头。群青带着淡淡的光芒,吞噬着瓦莱莉的魔力。就像血液循环一样,魔在魔术铠甲中奔跑。
这就是魔术铠甲的本领。如果注入足够的魔力,就没有它不能贯穿的东西,也没有东西能贯穿它。最强的矛与盾,那是在东方发掘的唯一铠甲。
瓦莱莉略微动了一下眉毛,分神注意着森林深处的魔术师。不过,对方好像没有再次发动同样的术式。是不能连续发动吗?还是担心会将银髮的剑士也一起捲入?
但是,她不行动的话也没关係。在这期间,让一切都结束。眼前的剑士所持有的黑绯大剑,也彷彿脉动一般发出声音。恐怕她也打算做点什么。总之,接下来对彼此来说都是最后一击了。
几秒之后,彼此呼吸重合的瞬间。
——将天空撕裂的几支箭刺入两人的空隙。同时传来的是军马蹄声。
加莱斯特王国,还有瓦莱莉率领的精兵们。远远地注视着这场对决的他们,大概也看到了这种情况变得不稳定了吧。为了保护自己的主人,他们都拚命地让马奔跑起来。
是因为视野里放出了那些,还是一开始就这么决定好了呢。银髮剑士一挥黑绯大剑,直接扎向大地。
本来,只是被剑吞噬,大地也不会怎样。仅仅是剑啃进了泥土。然而只有这个时候不一样。
大地夸张地发出惨叫,发出嘶吼,碎石子在其身上弹跳四散。瓦莱莉和剑士之间出现了一道沙尘。
瓦莱莉开始跑起来。在那烟雾的深处寻找应有的姿态,为了杀敌而挥拳出击。那已经不是单纯的一击,而是踹死魔兽肉体所为。根本不是以人为对象。
但这是理所当然的,还是运气不好呢。瓦莱莉撕开沙尘的前方,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影子了。
很快,副官及部下就群聚在瓦莱莉周围。瓦莱莉为了不让他们听见,只在嘴里嘟哝着。
——错过绝佳的机会了吗?没脸见理查德啊。我明明只会战斗。
◇◆◇◆
「——那么,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呢?而且,有必要躲到森林里吗?」
身为精灵女王,加萨利亚的女主人,芬·艾尔蒂斯在森林深处低声私语。那个声音稍微有些生硬,似乎儘可能压抑着感情。
这声音朝向的不是谁。而是向艾尔蒂斯跪下,宣誓效忠的加萨利亚将士们。原本精悍的他们,大概是被艾尔蒂斯咄咄逼人的话语弄得不知所措吧。一瞬间,其喉咙哽住了,视线四处徘徊。
大概是因为这样,本来只是跟随军队的艾尔蒂斯的侍女——瓦蕾特比谁都早的开口了。
「是的。艾尔迪斯大人。根据收到的羊皮纸命令,选择了进入森林中。精灵们要进行秘密移动的话,森林就是最好的隐身衣了」
瓦蕾特代替将领发言。将领也再次点头,继续话语。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不管斥责多少都是应该的。我万万没想到女王陛下会亲自站在战场上。不,这也只不过是借口而已」
所有的官兵都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不过,艾尔蒂斯当然没有要斥责他们的意思。儘管有卡利娅和芙拉朵的佯攻,但能轻易回收被埋在雪中的路基斯,还是多亏了他们。而且,若想今后平安移动的话,最好有他们的帮助。
可,就是。除此之外,艾尔蒂斯在心里想。
为什么自己的部下,会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率领军队呢?艾尔蒂斯将抱着的路基斯身体轻轻平躺在膝盖上,说道。
「……瓦蕾特。你说的那个羊皮纸,现在有吗?」
给我看看吧。说着,艾尔蒂斯睁大了碧眼。有点预感。非常,非常有趣的预感。瓦蕾特微微歪着头,也没有太大的反抗,从腰间的侍从包里抽出捲成一团的羊皮纸。
本来这些东西应该由士兵保管,但艾尔蒂斯把书和信的管理都交给了瓦蕾特,所以这些东西也就由她来管理了。
羊皮纸上用从未见过的流畅字迹,写着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请求。
为了将监狱贝拉纳入纹章教的管辖之下,希望出兵之事。还有理由和必要的信息作为补充。接着,纹章教的圣女玛蒂娅,英雄路基斯都同意了这件事,事情也过了艾尔蒂斯的耳朵。
艾尔蒂斯的指尖颤抖着,微微上扬了一下眼角。
原来如此。这个写法虽说是请求,但对加萨利亚的精灵来说几乎等同于命令。艾尔蒂斯的脸僵住了,眨了几下眼睛。
「您去弗里姆斯拉特的时候,说了期限是7天,可之后您还是没有回来,所以我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在这一点上,艾尔蒂斯自责道是自己的错。在弗利姆斯拉特这件事上花了比想像中更多的时间。
之后因为失去了意识,所以无法用精灵术传达,也无法说明情况。本来加萨利亚国君不在,却收到了这样的信。不难想像,在重臣之间产生了相当大的混乱。
因此,不能责备家臣们。他们尽了自己的责任。
但是,信的事另当别论。
这封信艾尔蒂斯完全不知道。内容和发表的事更不清楚。而这是谁干的,艾尔蒂斯已经知道了。
字迹潦草,署名「路基斯」。圣女玛蒂娅虽然也是候选人,但即使是同盟对象,她也不会去过伪造信件这种危险的独木桥。这对于纹章教来说,害处实在太大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路基斯。艾尔蒂斯感到胸口有一团热浪,摇曳了碧眼。
艾尔蒂斯慢慢抚摸着躺在膝盖上,路基斯那喘着粗气的脸颊。同时脸蛋微微上扬。
没关係,路基斯。你把加萨利亚当作依靠,这比什么都高兴。你这样吩咐我的话,我也一定会听从的。所以无所谓。
——总而言之,你欠了我和加萨利亚很大的债。我绝对不会忘记今天的事情的。
艾尔蒂斯眯起碧眼,在心中喃喃自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羊皮纸收进怀里。
本来,这可以作为对纹章教借出的大人情。然而,艾尔蒂斯却丝毫没有想过要把它交给圣女玛蒂娅。不能做那种糟蹋了的事。
因为这是为了束缚他一个人而使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