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死雪,但亮着火的室内多少有些暖意。也许是穿得太厚的缘故,脖子汗淋淋的。
在都市菲洛斯分配的私人房间里,脱下外套。多少有点寒意,不过还是这样舒服些。
期间,卡利娅理所当然地把我的房间当作自己的房间来使用,说道。
「不过,真是大放异彩啊,要当讨伐魔兽灾害的旗帜啦」
不是没有办法么,银髮飘扬的卡利娅继续道。一旁的芙拉朵也眯起了黑眼珠,对卡利娅的话点点头。
太失礼了。说得,好像我没头没脑瞎搞一样。不管什么时候,多少都是过了脑子才行动的。
儘管如此,很少有事情会一帆风顺就是了。
那么,该如何将脑海中显示的东西转换成语言呢?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在这时。
没有敲门声,门轻轻打开了。从那里探出来的人,瞪着白眼,死死地盯着我。
菲洛斯·特雷特。傀儡都市菲洛斯的统治者,也是现在纹章教的同盟者之一。
她造访我的房间并不稀奇,但如此粗暴的造访还是第一次。
这么说来,她确实说过有事找我。不过,竟然这么急匆匆地跑来。
放过我吧。至少能带来一桶新酿的葡萄酒,我自当欢迎。
菲洛斯踏着我的思绪,带着佣人走进屋内。她瞥了一眼卡利娅和芙拉朵,然后兴味索然地把视线移回我身上。
然后,噘起嘴说。
「……你,陷害我。路基斯·乌利利冈特。你给诸侯们灌输了什么」
身材相对矮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摇晃着影子。那样子就像是在苦恼着如何才能把藏在脏腑深处的情感倾吐出来一样。
近距离瞪着我的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其呼出的热气。
原来如此。她想说什么,干什么来找我,这个时候清楚了。
——恐怕是我让用她的本名向诸侯寄信的事吧。而且,并没有告诉她真实意图。
总之,菲洛斯这个人,不善于责备别人。倒不如说发生了事情,就当作是自己的责任,如此揽上一切的人。
至少,过去都市菲洛斯被罗佐这个魔人颠覆的时候。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一句怨言。毫无疑问,真是一个拥有高贵气质的人。
所以,她会如此恨恨地瞪着我,原因恐怕只有一个。是自己被无端陷害的时候吧。
一旁的卡利娅不耐烦地问,你又干了什么事吗?脸颊抽动一下,从怀里掏出口嚼烟。
「头绪有几个。怎么了,菲洛斯,诸侯们送你什么礼物了吗」
嘴里叼着烟,说道。从正面挡住了白眼那长枪般的视线。曾经用这样的视线睥睨着一座城市,真是令人感到恐怖。
菲洛斯綳着脖子和肩膀,抽动脸颊,但还是用声音安抚着僕人。也许是被她的怒气击中了,佣人的动作有些不自然。
佣人接到的指示只有一件,就是把羊皮纸捆进房间。这些东西一个接一个地摆在桌子上,简直就像一座小山。
原来如此。
「——这些。是你炮製的信,还有什么借口吗?」
停顿了一下,视线从羊皮纸堆转向菲洛斯说。
「借口这种事,是内心有愧的人才会做的吧」
听了我的话,菲洛斯的表情又变得严酷起来。
连我自己都觉得,竟敢如此傲慢地说出这种话来。把她拖到无法回头的地步,却说没有愧疚。傲慢到想亲手勒住自己的脖子。
芙拉朵向菲洛斯打了个招呼,然后看了看羊皮纸上的内容。然后惊讶地歪了歪眼睛,之后张开嘴。
「作为贵族,这些措辞真是格外小心。而且,有什么事的话,还请找我商量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路基斯?」
黑髮,扬在半空中问道。
那么,该怎么回答呢。不,事到如今,重要的是菲洛斯自己是怎么想的。
总之,是明白所有的事情后追究我吗。还是说没到那个地步。
今后,有必要让菲洛斯甩起那纤细的手臂了。
不过,如果她没有这个意思的话,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因此,应该追究其真意。
「连恭恭敬敬问候的使者都派过来了——是你给诸侯们吹了什么风吧?路基斯·乌利利冈特」
菲洛斯一边让使者们下楼,一边愤愤地说道。
这是身体被利用而产生的愤怒吧。她是个傲娇的人。被我这样的人如工具般挥弄,理所当然会有情绪。
啊,可是这样。她就没有注意到吗?这捆羊皮纸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或许多少有些感触。只是,离真相太远了,就像被厚厚的棉被覆盖住一样。怎么也想不出来。
正常的话,通常来说,连想都不敢想吧。原来如此,如果说我向诸侯灌输了什么,还比较容易理解。
可是,不行。事情已经开始了。希望也好,不希望也罢。
在这其中,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说的话,是说不过去的。也是不可能的。
大幕已经拉开。
把烟从嘴上拿开,说道。
「——不,我什么也没说。他们只是对你寄来的信表敬意而已」
首先,我用得着向贵族诸侯灌输语言么,如此继续着。菲洛斯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并没有掩饰锐利的视线。
面对这样的菲洛斯,继续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高贵的人,大好年华却藏了个情人,还生了一个孩子」
真是荒唐。贵族就应该多多培养继承人,这才是正道。可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一场争斗的根源。统治国家一方的人,不应该製造有可能分裂国家的因素。
而且是和情人之间。
按理说,应该早早就把这个私生子的头砍掉吧。那是一种冷静的判断。人有时候为了救活大的而牺牲小的。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称之为国家的统治者。
但他做不到。这是出于对自己孩子的爱呢,还是遵循大圣教的教义,不得而知。只是结果孩子活了下来。
但就算不杀,也不能一直放在手上。这是个明显的祸乱之种。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
因此,这个孩子被当地贵族收养。恐怕贵族方面也几乎不知道实情吧。或许只知道是高贵之人的私生子。
不管怎么说,详细的事情和经过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原因和结果。把它们慢慢地嚼给菲洛斯听,同时编造辞彙。
「那个高贵的人,是谁有想过吗?他的血统比谁都高贵,比谁都尊崇」
这么一问,菲洛斯抽搐着脸说道。
「……你想说什么?你是在嘲笑我的出身吗?」
感觉到了,菲洛斯的白眼开始浮现出苍白,那不是激情。是怀疑,然后是兴趣和困惑。这些东西充分混合在一起的感情,点缀着她的表情。
「不可能。首先,出生在沟渠里的我能嘲笑谁的出生。我说的只是事实。听好了,菲洛斯,给你写信的贵族相信这个」
我直勾勾地抓住那只白眼,说道。那眼睛里翻腾着我从未见过的情感,眼看就要溢出来了。
嘴唇,慢慢地张开。
「阿米莱兹·加莱斯特。他们相信那就是你的父亲,而你就是庶出的公主。他们会为了让这一切成为事实而拚命工作吧」
一瞬间,看见菲洛斯用力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