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倒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正想办法安抚怦怦乱跳的心。脸颊微微发烫,呼气异常急促。
她那冷静沉着的心思,此刻正化作巨大的旋涡,在她的颅内盘旋。再怎样还是无法恢複平静下来。
扰乱心思的,是刚刚结束谈话的内容。
路基斯的养母奈因丝的话,仍带着奇妙的分量和热度,佔据着芙拉朵的胸膛。
一一抱歉了。显然是我的养育方式不好。我应该让他多学一些处世之道的。
路基斯刚走出房间,奈因丝就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可老实说,接着的话芙拉朵记不太清了。那些话很温柔,也很清楚。内容却完全没有进入到大脑中。
毕竟那时根本没有冷静下来接受谈话的余裕。路基斯说的话还没完全领会。
路基斯的话。即,那个魔女——大圣教圣女阿琉珥娜他不会忘记。
从他嘴里发话的那一瞬间,芙拉朵发觉自己的黑眼珠被无法忍受的热浪覆盖着。
身体从一端开始发凉,不知是哀怨还是愤激的感情从脏腑深处涌上来,连呜咽都快要流出来了。第一次知道,人会因一个心事,就能把自己的喉咙烧烂。
在这种状态下,说实话,根本没有时间慢慢咀嚼奈因丝的话。光是正面站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幅样子一定是极其虚弱的。
但奈因丝似乎也揣摩了这样的芙拉朵,以及卡利娅,菲洛斯等人的心情,说道。
他的成长固然可喜,但也有必须斩断的麻绳。所以再补充说个提案。
一一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家伙多少也会安下心来。男人虽然是梦想家,但看到宝宝也就会脚踏实地了。
孩子。子孙。儿子,女儿。说法各不相同,但也就是被这样称呼的存在。
将他们,和路基斯联繫起来。
一瞬间,反应迟钝了。芙拉朵还记得有种中了一记闷棍的感觉。
总之,奈因丝到底在说什么呢?这种事。
既不能说是困惑,也不能说是期待的东西,在一瞬间从芙拉朵的心里涌出来。喉咙不由得哽住了。
如同被看穿似的,奈因丝继续说道。
并不是说要利用孩子,只是给路基斯一个机会而已。无论是谁,改变都需要一个契机和节骨眼。既然如此,还是早点给他比较好。因为迟早都会有孩子的。
芙拉朵看到奈因丝的嘴唇里带着含蓄,却又充满温柔。
一一曾有次那家伙感冒的时候,错把蜂蜜酒当成药喝掉。自那以后就喜欢上了。晚上要是来这么小酌一下,就会睡得踏踏实实的。
虽然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奈因丝想说什么。除此之外好像还有几句话,但不太记得了。
躺在床上,将纤细的手指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调整呼吸。呼气还很热。
和他之间,生个孩子。
当然,也不是不希望。如果自己和他之间都有这样的愿望,组成一个家庭的话。那是多么的幸福啊。不,那程度,肯定说都说不出来。
甜蜜的思念,让芙拉朵爱不释手。然而,在这种想法的同时,心中也有一种无可救药的恐惧。
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真的能被他接受吗?
他会不会牵着别人的手,自己被无情地拒绝呢?这样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至少,自己完全不想装正经。恐怕总会有办法的吧。
不安和期待,还有矛盾。这些情绪起伏不断,在芙拉朵的胸部爬来爬去。果然,根本无法进行思考。只知道体内有一块沉重的石头。
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原地踏步。芙拉朵躺在床上,眯起黑色的眼睛。
毕竟,受到奈因丝熏陶的不止自己一个。还有两人。
其中一位,统治者菲洛斯·特雷特的行动还不明确。不过,现在恐怕会是止步不前吧。
儘管有路基斯牵起她手的一幕,但不认为菲洛斯这人是喜欢操之过急的性格。相反,芙拉朵认为,那是个将秩序和正义视为真理的人,非常看重顺序。
因此,多少有些困惑,但她不会马上採取行动。
可是,还有一人。卡利娅·巴德尼克就不同了。在空中飘扬的银髮映在芙拉朵的眼睑里。
和她在一起也不短了。所以很明白。她这个人只要想到什么,马上就能付诸行动。
甚至觉得她的腿上长着翅膀。对于这样的践行者,自己真是羡慕得不得了。
芙拉朵认为,自己的性格就是总把事情想得太複杂,所以无法採取任何行动。倘若像卡利娅那样行动而又高尚地活着,人生将会有多光辉啊。就连这样的想法,也被芙拉朵藏在了脑袋里。
不管此次是什么形式,她一定会採取某种行动吧。这一点不会有错。
那么,自己到时会怎么做呢?是抱着头躺在床上,等着他来接我吗?
然后用这双眼睛,去看某人和他的孩子?黑眼睛耷拉下来,牙齿紧咬着嘴唇。身体热得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只有这一点我不服。不可能。卡利娅也好,艾尔蒂斯也罢。还有玛蒂娅和自称青梅竹马的女人,不可能把和他的未来交出去。
她们不是还有其他头衔和耀眼的才能吗?当然还有其他的生存之道吧。
但是,我不一样。芙拉朵用力抓着床单。纤细的手指,微微陷进床里。
我所希望的,能够这样作为自我活下去的。只有一条路。在他的身边。
那双黑色的眼睛晃来晃去,颜色越来越鲜明。在黑暗降临的室内,显得越来越深邃,越来越浓密。
一一我明明非你不可,而你却非我也行,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么,路基斯?
这差距太严重了。因此,必须纠正。
芙拉朵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指尖一抹朱红。叹息,带着某种情绪以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