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城市菲洛斯的郊外,驻扎着纹章教兵以及佣兵。总数加起来大概有几百人。
这些士兵当然是为了让菲洛斯不被其他势力侵犯,但更重要的是,在因死雪而活跃起来的魔兽之下保护城市。
城市菲洛斯本身也有民兵,但考虑到其规模,玛蒂娅认为有必要加强。
冒着寒风在户外执行任务的士兵和佣兵,老实说觉得很可怜。咬咬牙再忍耐一下吧。酒就来了。
一边看着对士兵和佣兵大声叫唤的热心商人,一边开口道。
「伤己经好了吗?我听说你还在疗养中」
把烟咬在嘴唇上,轻轻地让味道通过鼻子。不知不觉地放鬆了表情,对着那张熟悉而又亲切的脸庞说道。
视线的另一边,布鲁达一边用手指拨弄着帽子的边缘,一边摇了摇头。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害羞。
「拜託,僱主。这儿可不是那种一直躺在床上的人,倒不如稍微动一动身体才好」
在空中飘蕩的茶色头髮,消融了死雪的白茫。她的动作还有些笨拙,闭上眼睛就说已经完全康复了。
在之前攻陷菲洛斯的骚乱中,被魔人罗佐造成了重大伤害。原本以为弄不好就要跟佣兵行当说再见了,可没想到还是挺了过来。
是有高明的医生,还是她自身的生命力?
不管怎么说,平安无事,真是可喜可贺。毕竟她是我唯一的老朋友。作为庆贺,请你喝一杯新酿的葡萄酒也可以。
只不过。
「那么,为何从那里就跟前跟后跟着我呢」
故意耸了耸肩,眯起眼睛。从刚才开始,只要我停下脚步,布鲁达就会停下脚步,只要我动起来,布鲁达又会跟在我身后。雏鸟么?不是吧。
布鲁达像在模仿我一样,大大地耸了耸肩,茶色的眼睛滚来滚去。
「爷的立场也很複杂呀。不过,圣女好像很在意僱主会不会又一个人跑出去了」
布鲁达露出苦笑的表情,好像在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是吗,玛蒂娅。如果是她的话,这样明目张胆地监视别人也就不奇怪了。那个人出乎意料地大胆无畏。
不,我确实觉得监狱贝拉这事做得不对。即便如此,也不需要充当监视的角色吧。
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动手的。明明是在出意外后经过思考才展开双腿的。希望能再信任我一点。
看着我吐出一口气,布鲁达饶有兴趣地说。
「怎么,看不惯爷么?那么讨厌的话,玩失蹤怎么样?」
和我一样叼着烟的布鲁达,开玩笑似的说。边哼着嗓子边回答,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怎么可能指着过去的朋友说看不惯呢。儘管不能断言被监视的心情会很好。
对圣女玛蒂娅,甚至对艾尔蒂斯,该说的都说了。围绕庶出公主的处境。以及大灾害,关于魔人一伙的事。还有我的规划路线。
不知道她们会把这些话领会到什么程度。毕竟,不能说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信的,以这些事情做为基础的组织也不可能那么容易行动起来。
组织就是这样。越庞大,其决策就越迟钝。因此,不管玛蒂娅和艾尔蒂斯得出什么结论,都不足为奇。
但是,不管纹章教和加萨利亚做出怎样的决定,我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自己不可能獃獃地旁观这一切,什么都不做。那种类似的点早已过去了。
口嚼烟的味,和铁味混杂在一起,刺鼻而来。
「喂,僱主……好像以前也说过类似的事,可以再问一下吗」
布鲁达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开口道。换做过去,这是绝无仅有的事。不管这样,她总是喜欢直言直语。
斜眼看着,催促说下去。那嘴唇有些僵硬。
「一一只是随便问一句。魔人啦,大魔啦,这是僱主必须想办法解决的问题吗?已经足够了吧?就算有那个责任,觉得也已尽到了」
茶色的眼睛,掺杂着几种感情看着这边。我也笔直地看着。
原来如此,这是她担心的话吧。从每一句话间,都隐约透露出一种摇摆不定的情绪。
脸颊鬆弛下来。啊,真是的,她和以前完全没有变化。
「据我所知,这已经不是个人的问题了,对方是灾祸。僱主也没必要勉强自己去想办法吧」
还是说有什么目的?布鲁达继续说道。
顿了一下,张开口。脸颊大大地扭曲了。
「是啊。要收拾大事,本来就有与之相配的人——英雄,勇者。交给他们就很轻鬆了。只要躺着等待,就能带来安稳的和平吧」
眼前浮现出曾经看到过的景象。
金灿灿的他们。嚮往到,手从胸口深处伸向的那些背影。我现在,手指还能够得着他们的项背吗。怎么都不知道。
呼出的气很热。心脏莫名地轻快。
「一一可是已经不在了,英雄不在了,布鲁达。那么,就只能成为英雄了」
如果不是那位如太阳般英雄的话,如果不是追上去亲自手刃的话。我已经无法逃脱命运了。唯有继续向前,在合适的地方死去。
看到布鲁达一脸呆住的表情,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本来不想说得那么複杂,但似乎让人更加担心了。
拉起嘴巴,从喉咙里发出轻鬆的声音。
[没什么,等事情安顿下来就去大块喝酒大块吃鹿肉吧。带上薇斯一起,不更好吗」
可惜的是,薇斯塔利努还困在监狱贝拉里,找个时间想和这对姐妹一起喝酒。无论如何,好像会很快乐。等时间安稳下来再说吧。
等到一切都结束了,不知道还需要多久。即便如此,这句话也会出乎意料地成为一种救赎。
说完,忽然发现布鲁达的脸,表情莫名地走了样。
怎么回事,那副表情。
「……跟,别人的妹妹很亲热啊,僱主。开始用爱称互相称呼了吗」
啊,这么说来是这样的。似乎明白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薇斯塔利努被称为薇斯是最近的事。即使觉得不可思议也没有可什么奇怪的地方。特别是对布鲁达来说,这是其最重要的妹妹。会更加在意吧。
把监狱贝拉里的事情大概,说了出来,但布鲁达还是噘起了嘴,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茶色的眼睛眯着,望着这边。
沉默了一会儿,布鲁达说。
「那么叫爷,也叫本名好了。两个人的时候。倒不是讨厌布鲁达这个名字」
不由睁大了眼睛。突然的措辞让心中有些困惑。
我知道布鲁达这个名字本来是她父亲的名字。
不过说实话,我和她比较亲近,她也似乎不太在意,所以就这么让我用了。
说起她的本名,不知怎么的叫不习惯。有些害羞。但那双直视着我的茶色眼睛,恐怕不会想让我逃走。
露出苦笑,耸了耸肩,唤着那个名字。这样一来,她似乎也终于满足了。如果对方能原谅我,当然也值得高兴。
这时,忽然,眯起了眼睛。「嗖」的一声,死雪猛烈地颳了起来。
风雪舔遍了驻扎地全境。看来今晚又要下暴雪了。麻烦事。白色的气息在那里若隐若现。
彷彿要吸入飞雪的灰色天空,发出扭曲的声音。
一瞬间,心脏在轰鸣。
胸口有一股焦热的触感,腰间的宝剑发出声响。全身的血液有一种奇妙的流动。
这是为何,莫名的忐忑不安。讨厌,有一种非常讨厌的预感。啊,那正是曾经感受到的恶寒。感觉就像脊梁骨被冰块刺进一般。
魔人。然后是大魔。那些脚步声彷彿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