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章教北进。
据记载,这是自大魔泽布利利斯出现后,第一次针对其他势力的大规模军事行动。纹章教兵七千,加萨利亚精灵兵六百左右。包括其他佣兵在内,总计八千多名士兵。
两股势力的同盟军,越过了加莱斯特王国东部国境——奥古斯大河。
时值死雪。纹章教圣女玛蒂娅、空中庭园加萨利亚女王芬·艾尔蒂斯。以这两位盟主为旗手的同盟军,可以想像其行军是极其恶劣的。
死雪融化在地面上变成烂泥,烂泥使鞋子格外沉重。刺骨的恶寒,对士兵也是个大问题。任由寒气侵袭,就很容易导致死伤。
除此之外,死雪会把大地变成魔性的领地。面对比平时脾气更暴躁,更随心所欲地伸展四肢的它们,人类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要么逃跑,要么就变成死尸。
因此,大多数国家以及贵族领主一般不会在死雪期派兵。由于兵力消耗巨大,事实上想要攻下某个据点几乎是不可能的。无论採取何种形式,守势更有份量。
正因为如此吧。此时,虽然只有少数士兵,但却决定北进的圣女玛蒂娅,以及女王芬艾尔蒂斯的想法引起了多种猜想。
多种说法出现后又消失。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好几次。至今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定论。
是什么启发了她们,又是什么推动了她们。依旧是不得而知。
纹章教北进。其目的地是加莱斯特王国王国都阿尔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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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向半空中的大旗。三支长枪,展示加莱斯特王国框架的样式。从布料散发出隐约的清新味道来看,大概几乎没有使用过吧。
和纹章教加萨利亚的旗帜混在一起的样子莫名地相配,也许是因为颜色的缘故。
卡利娅在旁边摇晃着马,惊讶地说。银眼讶异地盯着我。
「要挂巴沙尔家的旗帜,我是一辈子都搞不懂。而且纹章教居然也一口答应了」
这可是敌人的旗帜吧,卡利娅继续说道。
从那难以言喻的苦涩表情来看,挂着的旗子对加莱斯特贵族来说是意义重大的吧。
至少,在别人家的旗帜下挥剑是一件非常不舒服的事。
说实话,我不太了解这种情绪。旗帜不过是一面旗帜,其中的含义是能理解,却怎么也感觉不到。
这大概是受过贵族教育的人和生来贫穷的人之间的差别吧。儘管是不怎么令人羡慕的差距。
在口里捣鼓着言语,一边放鬆着脸颊,一边回答。
「帕洛马老大爷很爽快地交付了,煞费苦心地,所以就用一下吧」
爽快等等,说得或许有点语病,但没关係。我问他,他说好。那么这个时候契约就成立了。没什么大惊小怪。
不过,他曾经对我的亲人造成过一次惨烈的伤害。这样的话,可以磨磨刀子戳一下吧。
露出牙齿,嘴角含着水。水已经像液态的冰一样,充分地冷却着身体。
「再有,卡利娅,你可别说什么敌人之类的话。我们只是去向他们伸出援手」
没错。我们并不是要粗暴践踏别国的土地。
只不过听说加莱斯特王都陷落,心痛想去救援而已。作为其担保,有巴沙尔家族在。
至少作为表面功夫,是由玛蒂娅和艾尔蒂斯描绘出来的。没什么,实际情况不同,这种事经常发生。
卡利娅听了我的话,果然露出惊讶的笑容,说道。腰上的黑绯剑在摇晃。
「是啊。那么,把你这个主谋称为「救世主」可以吗」
不由拉下脸,举起双手大呼,放过我吧。毕竟,与这个称呼相配的是其他人。对我来说,担子太重了。
而且,实际目的完全不同。根本不可能是救人。
——目的是以加莱斯特王国为跳板,让王冠落入纹章教的手中。仅此而已。
在傀儡城市菲洛斯我吐出的那些大话,大部分是借玛蒂娅,艾尔蒂斯。以及菲洛斯·特雷特之手揉捏而成的。应该是吧。
巴沙尔家族的名分。默认以协助菲洛斯的贵族领地为行军路线。确保补给线。推动周边各国。然后起兵。
为了这些而奔波的她们,甚至连早晚的分界线都忘记了。
当然,我也多次和她们一块,但在教养和智慧方面,不可能与她们匹敌。几乎全交代出去了,很没面子。教育的差距真是令人悲哀。
「……不过真的。玛蒂娅,还有艾尔蒂斯。居然好好地答应了。我觉得这次的行军,一旦被什么事绊倒,就会失去一切」
芙拉朵的黑髮飘蕩着,声音中有些生硬。这句话里包含着紧张感和些许黯然。
这句话并不悲观,完全没错。反倒是更加理性的说法。
儘管对菲洛斯非常合作,但加莱斯特王国的一部分贵族也不是完全的伙伴。这边的形势一旦崩溃,弓箭就会很轻易地从我们背后射出。
再加上在死雪中行军是最恶劣的。一个国家的军队被大规模的魔兽袭击而半毁,这样的例子过去有很多。
攻陷王都的魔人仍旧不明。虽然有消息说那是小规模的种群,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令人担忧的因素,只要轻轻一拨,如同杂草一样茂盛。而我们呢,只要失败一次就完蛋。周围的一切都能成为敌人。根本不是什么薄冰。
如果后人活下来,有历史学者的话,应该会这么说。
神经病。
不过,从最初攻陷伽罗亚玛利亚的时候开始,就已是神经病了。而且,意外的是,这世上不存在着什么轻鬆就能完成的事。
有必要,宁愿捨弃掉理智。
毕竟纹章教终究是泡沫势力。仅仅趁着混乱夺取一两个城市,那没有任何意义。总有一天会被大灾害本身所吞噬。
即使退一步苟延残喘,每天也只是被棉花死死勒住脖子。那可不行。
既然如此,要么乾脆失去一切,要么把一切都握在手里。
不是挺好嘛。首先,来顶王冠吧。看着芙拉朵的黑眼珠说。
「就算是狂风暴雨的日子,也有上好撑过去的方法。嗯。干得好」
只要后世吟游诗人能给我如此作诗,我就心满意足了。一边补充,一边耸了耸肩。
而且,那家伙和我是同一立场的话。这点事就一定能办到。
银髮在一旁摇曳。她的脸颊上浮现出深深的笑容。
「想像的恐怖远比眼前的恐怖可怕。没什么,放心吧。需要的话,我会抓住你所希望的所有荣光」
像是对卡利娅的话起了反应,黑眼睛在旁边剧烈地跳动起来。马发出呼应般的嘶鸣。芙拉朵加强语气说。
「是啊。就算现在把一切都抛下,我也无所谓。不过,路基斯不管去哪里都是路基斯,对吧?荣光是另一回事,不是吗,卡利娅」
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窒息还是因为我在两个人之间,感到语言莫名的刺痛。想来这并不是心血来潮。即便如此,如此露骨地唇枪舌剑还是很少见的。
两人之间是怎么了,彷彿要表露某种感情一样。不知为何,脑髓深处掠过一种东西。儘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抬起头来。前方有一座略高的山丘。表情自然地放鬆了。然后,从肺的底部呼出一口气。
真是令人怀念啊。那是曾经多次走过的山丘。完全没变吶。
来到那里,我终于开始在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乡愁的东西。感觉就像身体的核心被温暖了一般,情绪涌了上来。
说实话,很意外自己会有这样的东西。出乎意料的是,还不错。
——真是绕了好远的一条路啊。终于回来了。加莱斯特王国。
本来应该是把卡利娅送到伽罗亚玛利亚,然后直接回家的。到底是被什么扭曲了呢。
啊,不过。绕了不少弯路。有得到的也有失去的。即便如此,也不坏。
叹了口气,同时眯起了眼睛。然后,加强了视线。
在令人怀念的山丘上,可以看到许多士兵。宝剑不知觉中倾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