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脚,把闯入王都的臭虫引出来。步骤就这样」
理查德老爷子的手指,在简易製作的王都内地图上比划着。不过是一栋大楼和一条街道。但总比没有强。
王都内的后巷,那座驿站。老爷子在房间里尽量压低声音说。大概是只让一点火光透进来的缘故吧,黑暗中浮现出一副兇相。夜色抚平了老爷子的皱纹。
周围的加莱斯特士兵们都带着紧张的表情听着。似乎都明白,这是最后一次活着见面的机会了。
老爷子制定的剧本情节很明快。日出的同时,包围王都周边的加莱斯特军,纹章教军开始佯攻。同一时段,王都各地开始放火。
「派兵,观察它们的实际情况。哎呦喂,特么不是军,是一伙。那一伙的头儿挂了,自然就会崩溃。一旦崩溃,那一伙也无法再战了」
所以,在魔性兵被派去处理骚动的那一时段。期间,内部的我们就做了那伙混蛋的头儿——总之是魔人啦。这样一来,其后的魔性军也就溃散定了。
大致是这样的情节。
进攻手两个。加莱斯特兵团,和纹章教及加萨利亚兵团。其中的某一方,或者是双方都要闯入那家伙坐镇的王宫,砍下他的头。
不由自主地对着讲述这一过程的老爷子说。牙齿轻轻摩擦。
「……简单明了就好。能做的事情都是在积累的基础上做的。细节地方可以自由发挥是吧,老爷子」
话音刚落,发现其他官兵的视线都在盯着我。从刚才开始,每次说话都是这个样子,心里莫名地不安。
卡利娅不得不去休息,芙拉朵和艾尔蒂斯也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也没办法。不管怎么说,我一个人待在加莱斯特军里,心里很不舒服。
毕竟,虽然是一时的联手,但无法掩饰敌意,很自然。
保不準其中有些人的战友在沙尼奥会战中被我杀死了。那时的军队说是大圣堂出的兵,可大部分都是加莱斯特的士兵。
他们和我们已经是不同的人了。思想不同,出身不同,理想不同,想法不同。
相同的是要拥戴。并跪拜在那顶王冠之下吧。
但绝对是格格不入。这样的差异,在战场这种最恶劣的情况下很容易萌芽。于是一切都会如此毁掉。
目的相同,所以不可能友好地联手。
老爷子在昏暗中睁大眼睛,开口道。雪白的牙齿清晰可见。
「是的。这可是一场战役。别那么多顾忌,该毁就得毁,那混蛋必定会出现的。那之后就视实际情况,自己去击溃那伙混蛋就行」
耸耸肩,点了点头。不知不觉间,把口嚼烟转到牙齿上。
老爷子就这样。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可以採取的措施了吧。即使有,时间也不够。能积累多少就积累多少。这是限度。
接下来,只祈祷脚腕不要被不合理的泥潭缠住了。
一名加莱斯特士兵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徵得理查德的同意,大声说道。像个部队长格调的男人。
「大队长,据我所知,火势蔓延的範围……包括王宫在内」
发现男人说不下去了。从加莱斯特将士们将全部的视线都集中在老爷子身上来看,似乎每个人都很在意,却没有说出口。
老爷子理所当然地回答。下巴处的鬍鬚晃动着。
「别放在心上。魔性堆里也有会喷火的家伙,是它们在争乱中不小心点起来的」
恐怕这并不是男人想要的答案。老爷子明显也知道,但还是这么回答。
一一火烧王宫是好事吗?男人想问的恐怕就是这个吧。
用数不清的岁月,金币以及技术文化精心编织而成的建筑物。被之前建筑王称之为杰作的,现在的王宫。
真的要把它烧掉吗?男人的疑问和犹豫的原因很明确。看到将士们不理解的样子,老爷子瞟了我一眼,缓缓说道。
「喂,部队长,你沙尼奥那时在吗」
反射性,脸抽了一下。
这个老东西,怎么偏偏选择这个话题呢?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官兵的视线开始转向这里。毕竟,即使在这黑暗中,我也看得一清二楚。
是。那个男人回答道。算了吧,这样会让人更不自在的。
老爷子不顾我的想法,把手撑在桌子上,狠狠地注视着我。简直就像要把前方的东西瞪死一样。近乎魔鬼的面孔。
动了动鬍鬚,老爷子说了句话。
「你特么——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失败吗」
彷彿瞬间冻结了脊梁骨的声音。老爷子毫不掩饰从全身散发出压迫感,语气坚定地说。不对,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吧。
老爷子一字一句咬文嚼字地说道。
例如,如果加莱斯特和大圣堂把当时能够出动的全部兵力都派到沙尼奥会战,会怎么样呢?如果奔赴的是大兵力,选择从根本上摧毁纹章教的方案会怎么样呢?
无须思考。毫无疑问,纹章教会被压垮。当时的一万无疑是纹章教的全部兵力了,甚至会兵不血刃吧。
而且,如果在那次会战中败北的话,纹章教应该就结束了。军队溃乱,纹章教失去向心力和控制。再也不能作为组织重建了。一定是坠落深渊。
老爷子说完之后,继续说道。
「到头来还是小看了你啊!加莱斯特是,大圣堂是,我也是。所以失败了。所以死翘翘了。我要负起我的责任,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时的难堪,你们也不要忘记」
老爷子用重重的语调说道,又指着桌上的地图。饱经风霜的手指,叩响指向王宫的位置。
「——冲进王宫的时候放一把火。只要稍微有点空余就够了。听好了,只要你们稍微犹豫一下,旁边的同伴就会为此而丧命」
本来,这种事他们也一定明白。但是,状况和场合才是问题所在。
这里是王都,甚至是许多人的故乡。要是把这一切践踏得体无完肤,又有什么理由不感到困惑呢。
至少比在后巷出生长大的我要顾忌得多。毕竟他们直到前几天都是保护这里的人。
问老爷子的男人瞪大眼睛,咬着牙点了点头。看不出其中有什么感情。
老爷子说话的时候,我一句话也没插进去。因为觉得自己既没有义务也没有权利这样做。
在那之后,稍微添加一些细节。儘管如此,也不过是谁走哪条路之类的问题。
话快结束的时候,老爷子突然把视线转向这边说道。
「那么,统制者德里格曼怎么样?看到胜机吗,路基斯?不,有多大」
从嘴里取出湿漉漉的嚼烟,嘴巴翕动。
不知道该怎么说。想想看,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一切最合适,同时又能传达给这里的人。
至少有一点是必须要传达的。
「就像神话里的传说一样啊,老爷子。死都死不了。不管砍也好,烧也好,杀也杀不掉,还能复活。可以说魔人应该是这样的吧」
必须传达的东西。这既不是正确的情报,也不是武威。而是那种压倒性的威胁。
那时感到的疯狂天威。光靠视线压力就能杀人的存在方式。如果不告诉他们,当德里格曼那家伙逼近眼前时,士兵们一定会吓得双腿发抖。
就像蛇用它的视线杀死青蛙一样,还没动就被杀死了。
「而且就像副官大人说的那样,在近处也能自由地扭曲大地。那是精灵或妖精使用的祝福」
恐怕德里格曼原本就是妖精或类似于精灵的存在吧。
不知道他是被大魔灌注血液而成为魔人的,还是天赋契合。只是那家伙使用的祝福,和艾尔蒂斯所使用的是同一种。毫无疑问,源头就在那里。
「操他妈的。任意妄为了,当这里是它们的游乐场吗——胜机呢」
老爷子的眼睛盯着我。嘴巴生硬,继续说道。
「不是那种让人无法接近的怪物,他也一定会死。没有不会死的家伙」
并不是说什么都做不了。顺利的话就会瞅準时机。而且他曾经死过一次。那样的话一定能杀得了。
不过可能的话,我想要更多的信息。毕竟连那家伙的原典都还不明了。
首先是那种不死性。只要脚踏大地,就不会死,这一点毫无疑问。不仅如此,他在第一次毁掉墙壁的时候,还有给大地赐予祝福的时候,像要抓住某些非常遥远的东西似的。
那是什么?相当有心计啊。那样的话,时机就毫无意义了。怎么做到的呢,还真愿一一请教一下。
老爷子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谁都不说话,就在这短暂的空挡里。一句相当稚嫩的话语突然传来。
「真是一场绝妙的谈话。研究那个舔食腐肉妖精大兵的刺杀方案吗?野蛮就是好。只不过我也在数百年间想了无数遍。原本就跟那小子合不来。性格不合,还是理想相左呢。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眼角边,映出浅色的眼睛和白色的头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