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被人杀过,那就一定要克服。这已经是我的宿命了吧」
最糟糕的死亡显现——统制者德里格曼说着,转身背对宝座。乍一看,相貌看上去天真无邪,理查德反射性地举起黑剑。
与王座前不相称的金属摩擦声在上空回蕩。
理查德体会到了。眼前的异形,像个平凡人,却有着压倒性的存在感。所谓魔人,即指此。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全身的神经都能感觉到。
理查德发麻的小指紧紧地扣住剑柄,用眼色向背后的士兵们发出信号。在这种情况下,依靠数字的做法就显得毫无意义了。那么让士兵去做别的事情更好。
士兵们点点头,退了几步。相反,理查德注视着前方。到了这个阶段,才发现刚才就在脑门里响个不停的警钟已经戛然而止。
也许是本能在说,已经来不及了。理查德一边加深脸上的皱纹,一边向前走了一步。甚至感觉到魔人那粘稠的视线,似乎灼烧着全身。
「在王都内放火的是你吗?这手段真是太过分了,简直让人吃惊」
魔人毫无感慨地说。儘管说着这些话,其中蕴含的情感却几乎为零。就像戴着面具一样。
理查德一开口就理所当然地说。仔细咀嚼着每一句话。
「要想杀死可怕的病魔,就必须採取可怕的手段,再怎么粗暴也是治疗」
理查德又往前走了一步。手里拿着如同大剑一般大小的黑剑,摇晃着鬍鬚。每走一步,瘴气就会侵蚀着苍老的肉体。空气好像变成了有重量的液体一样。
「我才吓了一跳呢。名字叫统制者,还以为一定是在被袭之前带着魔兽一起逃走了」
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已经做好了豁出性命的觉悟了吗?边说边扭曲着嘴唇。理查德稍稍弯下了膝盖。
直觉告诉他,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离魔人还很远。然而,即便如此。喉头已经被捅了一刀。理查德感到脖子上有一股凉意,手腕打了个响动。
德里格曼轻轻抬起手臂,张开右掌说道。
「说得太可笑了。为什么我要做出偷偷摸摸的样子来对付人类,你在小飞虫面前会抛弃自己的家吗」
话音刚落,德里格曼张开的手掌也合上了。就在看到此幕的剎那,理查德狠狠地踢了一下地板。几乎要把身体抛向右前方之势,一跳。
一瞬间,声音响起。非常非常讨厌的声音。如果是强行咬碎物体的话,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吧,那就是「咔嗒咔嗒」的崩溃声。
理查德斜眼看了看。就在这一瞬间,自己曾经站过的地方,空间被紧紧地拧在一起。地板上的石头碎了,那片空间发出痛苦不已的悲鸣。
地上破碎的石片剜过他的脸颊,造成毁伤。理查德没擦,再次用脚踏起地板。态势没调整好,一度踏空,硬是直立起来。
一刻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时间。这次不是为了躲避,而是为了斩杀敌人而向前跑。爬满皮肤的瘴气浓度越来越高。
就在这时,理查德的大脑里浮现出了白色少女的身影。与魔性的混合。来路不明的人魔。事到如今,后悔在理查德的心里爬来爬去。
果然,不管路基斯说什么,都应该杀掉她的。不知不觉间,那句话在脑海里滚了出来。
少女说。统制者德里格曼的根源,原典既不是祝福的招数,也不是只要站在大地就能践踏死亡的权能。这些都是精灵神泽布利利斯赐予他的。他的原典只有一个。
一一保有的别名,统制就是那个存在的证明。那家伙对此,有很深的眷恋。无法抓住的过去。所以,能操控距离抓住一切。
这句话是真的。眼前的怪物,就是用他的手掌握碎了整个空间,威胁是压倒性的。
正因为如此,那个孩子才应该被杀掉。理查德这样认为。
不管人类还是魔性,自己的信息泄露出去,都会成为一大弱点。这与不齿人类的魔兽,被熟知其脾性的人类驱赶是一样的。
不为人知,光是这样就有足够的优势。如果知道了武器,习惯,剑路的话,无论多么强大的强者都很难取得胜利。
所以,越是有能力的魔性,越是想要隐藏自己的性格。把目击者全部吞噬,儘可能不站上舞台。他们很清楚那是最好的。
魔人这样的怪物就更不用说了。儘管如此,白衣少女却熟知其权能。也就是说,她和这个魔人非常亲近。是人类物种的敌人。
留下了后悔。这样的想法在理查德的脑海中一下子掠过。
然而,彷彿连一丝后悔都不能容许似的,德里格曼的左掌瞄準了理查德的身体。其表现的是明确的死亡。
应该避开吗?不,时间快到了。连犹豫的时间都不够。
黑剑以自身的重力顺势,挥向天空。剑尖一边画出漂亮的椭圆,一边咬向德里格曼的左手腕。
如果连距离都要抓住,把那只手剁掉就可以了。豪迈地将黑刃伸向肉体。溅起血沫。
就这样结束了。黑剑既没有剜掉德里格曼的肉,也没有折断他的骨头。
理查德反射性地睁大眼睛。使出浑身解数的一挥,就算装备上了护手,也会直接被两断。至少能把胳膊卸下来。
儘管如此,黑剑仅仅叮了一下德里格曼的左手腕,破皮出点血就完了。无论是撕裂血肉的锐利,还是压垮骨头的冲击,全都抹杀在那里。
太不自然了。明明是不可能的道理却有可能,理查德的动作瞬间停住了。剎那间,听到了那个声音。
「你真是个勇者啊。被一个普通人伤害,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
听着他那淡然的话语,想。理查德听说过,魔人是人类无法抵抗的物种。
存在本身就不同。无论书中的人物多么伟大,都伤害不了读它的人。为什么不同等级的人会受到伤害呢?
所以,如果想杀魔人的话。那个人也只能变成魔人。是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话呢。
理查德叹了口气,停了下来。看到他的身体慢慢地放鬆下来,德里格曼甚至感到佩服。
如今的一个回合,就能让对方感受到了可以说是全部的差距。因此,他做好了死的心理準备,身体放鬆了下来。
这对人类来说是多么罕见的事啊。大多数人类活得很骯髒。如此纯洁的人实在少见。
德里格曼伸出张开的手掌,瞄準了近在咫尺的头盖骨。就这样一瞬间把他捏死,这才是最大的怜悯。
那名为怜悯的鬆弛,在德里格曼躯壳上奔跑的瞬间。
——黑色在空中飞舞。翻转过来的铁块像雷声般锐利地砸向德里格曼的头骨。
冲击很缓。但是,确实比刚才的一击更有手感。理查德的表情就像咬碎一只苦涩的虫子般。
「让我想起了讨厌的事,喂——不错啊。好久没做勇者了,我要宰了你」
勇者,过去被这么称呼的人,一边挥舞着黑剑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