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身燃烧般的惨叫和剧痛中,我的视野正对着一个闪光漩涡的力量球体。光是看着就觉得呼吸自然急促起来,彷彿一不留神意识就会飞到哪里去。
极小世界。
宝石阿加托斯指着统制者德里格曼製造的魔力块说道。
那已经不是魔人,也不是什么魔性之类的东西了。
恐怕时至今日,环顾大地的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德里格曼的蹤迹。他将其所有的存在作为炉心,製造出纯然的魔块。并得到了世界这个框架,试图成形。总有一天会吞没周围,永远持续扩大吧。
阿加托斯说,那就是这个发光的球体。
看似透明,却又露出深不可测的姿态。看着这一切,我不禁想,说不定在魔族诞生之前,其根源就是这样的。
魔力之风轻轻吹过脸颊。那个势头一点一点地增强着。艾尔蒂斯,轻轻地把身体靠在芙拉朵身上,开口道。
「那就算扔下不管,它都会在后面追上来么」
每次出声,喉咙就像磨破了一样疼痛。看来发声所需的器官都坏了。
一边看着阿加托斯一边说,她轻蔑地回应我。
从语言的节奏感中感受到的傲慢是她特有的。不让人觉得刺耳,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没有类似浅薄的东西吧。
「嗯,是啊。一开始甚至是想吞噬整个王都的。我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逃走,应该感谢我。好吗?那个是刚诞生的世界——器皿一样的东西。一直在寻找能放入自己的东西。逃命的机会只有一次!」
只要被吞没就完了,阿加托斯补充说。
为什么魔人女士会如此恳切地给我逃跑的机会呢?不清楚。然而,只知道那不是单纯的厚意。
毕竟阿加托斯的眼睛里绝对没有对人的好恶感情。就像俯视着微不足道的瓦砾和石块一样。或许还不到那个程度。
但正因为如此,这句话才是真实的。对阿加托斯来说,人类既没有必要去欺骗,也没有价值。看不出有玩弄虚言的性质。
既然如此,我该做的事已经决定了。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贯穿全身的疼痛,勉强维繫着我的意识。
两只胳膊已经没有了感觉,幸好拳头还紧紧地握着宝剑。纵然是不可思议的事,但觉得宝剑给予了我这样的力量。
说到底,那是在说要我完成职责吧。
靠在芙拉朵身上的我,摇晃着双腿勉强站起来。想嚼嚼烟草,但太奢侈了。
一旁的艾尔蒂斯睁大碧眼说道。她纤细的手指轻触着我的手臂,发声。
「路基斯,为什么要向前走?」
艾尔蒂斯的指尖抓住我的手臂,手指深深地掐了进去。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多大的力量。不过看到艾尔蒂斯的碧眼大幅扭曲,一定是不肯放手吧。
没有明确地说出来,光听这么一说,就知道其意图是什么。我的女王陛下说过不要再动。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被吞下去就会死,而自己却要跳下去。在旁人看来,除了自杀志愿者之外别无他物。也没说什么,只是抓住我的胳膊,停止了动作。
这是毫无疑问的善意吧。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停下脚步。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因为只有现在」
勉强咽着粗气,开口道。
绝不说逃跑是坏事。有时那是必要的,是即使被屈辱和愤怒扭曲身子也要选择的勇敢决断。
不过,如果选择逃跑。到时候一定要记住一件事。
所谓逃跑,就是背对着某人。而背对着的某人,必定会追上来拖住那双脚。
无论多么想表现出放弃,逃避,视而不见的样子。可怕的过去不知何时就会从地下爬出来,紧紧拖住双脚。就这样硬逼着,最糟糕的见面。
啊,想想看。我的一生或许就是这样的重複。只是逃避,放弃,然后以最坏的方式与它相遇。
现在,只是被迫面对那些逃避而已。既然如此,就不能再逃了。
喘着粗气,脸颊上滴着汗说道。煤灰的气味扑鼻而来。
「听好了,告诉你,艾尔蒂斯。现在是最有利了。在最坏的情况下也有最佳的一线。总有一天会追上来的话,现在就必须在这里向前走」
而且就算现在逃了出去,那家伙迟早会追上来的。到那时为止,我都要在提心弔胆的每一天度过。不知何时过去就会搭在这肩膀上,每天过着心灰意冷的生活。
这样的事再来一次?办不到。还要再来一次吗?
把宝剑的尖指向地面,向前迈出一步。几步远的地方就是那个世界。
世界发出风,彷彿要把周围的人都卷进来。王座大厅「嗖嗖」地传来风切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周围声响。
然而,有一个声音在风中飞舞。凛然而又熟悉的声音。
——真是惨不忍睹啊。但也不坏。既然你要向前走,那我就为你铺路吧。
剎那间,敞开黑绯。它从空中断绝,穿过一段距离,然后飞溅出来。
从黑绯剑尖中涌出的异样之魔。直直地向王座进发。以几乎要摧毁德里格曼所创造的极小世界——魔器的气势。
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很清楚这是谁做的。冰冷的东西抚摸着我的脖子。
眼前,黑绯的冲击与世界的獠牙相接。彷彿硬扛正面冲撞的轰鸣声打在耳畔,周围呼啸的风似乎更猛烈了。
接下来,世界连黑绯的闪光都吞噬了,还增添了它的威容。不会太快。可是一步一步地,确实越来越深入这边的领域了。
不由得咬紧牙关,不知不觉地等待着那个声音。
「——路基斯。你要準备好辩解的话,好好打动我的心」
歪着嘴,微微侧过肩膀回答。
「饶了我吧,我已经儘力照顾你了」
「笨蛋!」感觉听到了这句话。我们的骑士就在旁边摆着黑绯。她摇晃着银髮,微微动了动嘴唇说。一双银眼盯着艾尔蒂斯和芙拉朵。
「你们也是,难道这个男人会因我们的一句话就改变一切吗?」
卡利娅补充道,不会吧。
话太多了吧。不禁抽动脸颊,表情扭曲。
我只是尽了我的最大努力而已。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我应该也会接受某种忠告和话语吧。
但是,从芙拉朵和艾尔蒂斯都一言不发的样子来看,她们或许和卡利娅的意见相同。一瞬间,一阵奇妙的沉默。
彷彿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看到了伙伴们的内心深处。
视野的一端只见阿加托斯一脸诧异地歪着白眼,似乎在问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