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話 妖精王和芬

手指触碰到魔力块的瞬间。艾尔蒂斯将精神与肉体分离，融入眼前的世界。刚诞生。充满着不成熟甚至粗暴之力的极小世界。

那里是物质还不存在的精神世界。物质性无法很好地融入。尝试的话，就会被其夸张的魔之力量所扼杀。

而现在，艾尔蒂斯认为，如果只有精神存在，自己应该还有优势。

精神，幻影，非物质的神秘世界仍然是精灵的领域。假如对方属于妖精，也应该可以相对而行。

当然，轻易不可小看。

毕竟这是魔人德里格曼捨弃自己的原典创造出来的世界。要想驾驭它，就必须压製作为核心的原典。

这意味着什么，又会引发什么？艾尔蒂斯大致能理解。其结果，自己的生命可能会轻易地化为乌有。

即便如此，也不能后退。后面是路基斯。艾尔蒂斯一边用心灵连接着坚定的想法，一边向德里格曼的原典迈出了一步。

——就在那一瞬间，艾尔蒂斯的决心化为了碎末。

根据原典创造出来的世界，作为信息被艾尔蒂斯的精神所吸收。一瞬间，全身的五感都感觉到了。从发梢到脚趾指尖，都能理解。那个理想世界的存在方式。

展现在眼前的是森林广袤的伟大大地。舞动的小妖精在欢笑，魔性们自然梳理着身姿。虽然能看到少许文化和神殿的样子，但人类建造的城市却没有蹤影。

魔之先祖蔓延到地平线之前，自然呼吸着。为了魔性生存而创造出来的理想世界就在那里。

闪耀在天上的是唯一的至上，精灵神泽布利利斯。闪耀光辉之下被创造出来的被统制的世界是多么美丽啊。

而且这个世界是没有界限的。与活不到一百年，生死往複的人类世界不同，这是一个理想永存的世界。

就是这里。这是德里格曼梦寐以求的理想景象。而且恐怕也是精灵神泽布利利斯曾经创造的世界。

除了没有人以外。

艾尔蒂斯表情扭曲，紧抿着嘴唇。喉咙干得厉害，感觉指尖紧绷。

这还没有成为现实。只靠精神物质创造的世界。这样的话，让它崩溃应该是可以实现的。艾尔蒂斯就是来完成这个的。

啊，不过。艾尔蒂斯想。

——对于属于魔者们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光景了吧。怎么能否定呢？

脑髓被热甜蜜溶解了。就像插在精神根基上的那一面旗帜快要被撕碎掉了一样。

「……讨厌死了，非常非常讨厌呀」

艾尔蒂斯反射性地用双手抓着头，呜咽起来。还注意到自己的牙齿在咯吱作响，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个世界对魔性来说一定太正确了。人类灭亡了，那些文明也被移除了。剩下的魔性被绝对的存在所统制。

那是无限的幸福。魔接受了。妖精是，魔兽魔族也是，恐怕还有精灵。

手脚为它的存在所欢动。眼前这壮观的景象，几乎完全被震撼住了。

艾尔蒂斯的精神并不像卡利娅或芙拉朵那般坚韧。不如说，在过去的时候，直到精神散失为止，都不想离开幽禁塔。

其精神性胆小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脆弱到连迈出一步都不敢迈出。

可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很多人都和她一样吧。

在什么都看不见的痛苦黑暗中，有多少人愿意踏出第一步呢？与其这样，还不如忍受一些痛苦，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忧郁和苦恼的鞭子总是会压迫着灵魂。

——但正因为如此。每个人都把迈出第一步的人称为英雄。

艾尔蒂斯动了动快要碎掉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吐出话语。呼吸急促。

「……德里格曼」

脑海中浮现出消失的魔人身影。没有回应，很正常。他已经消失了，这里只剩下原典。只剩下塑造这个世界的意志。

然而，艾尔蒂斯完全不在意这些，如同在向广袤的世界抛出语言一样，继续说着。

「你描绘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之理想乡。太棒了。喝彩响起来。完美得让人讨厌。不过」

这不是你的理想乡吧。

艾尔蒂斯瞪大碧眼，咬牙切齿地说。不仅是德里格曼，就连自己也在告诫自己。

没错。当然是这样。被强者统制，永远持续经营的世界就是理想。无法否认。

但那只是作为全体的理想，绝不是作为个体的理想。

经过这一瞬间的邂逅，艾尔蒂斯看清了德里格曼的思想。无论是那厌恶的过去，还是停滞的一生。最后的愿望也是。

「你想说这样的结局很美吗？怎么可能呢，妖精王。四处逃窜而已吧。你是，我也是」

妖精也好，精灵也罢，其根源都是一样的，就连堕入从属种族这一点都是共通的。

因此，即使自己的国家被毁灭，信仰被剥夺，种族本身受堕落。如此如此，仍继续追随的悲哀又是怎样的，这一点艾尔蒂斯也能理解。

妖精王德里格曼用自己的一生，为了妖精族，而向精灵神宣誓效忠。

可是，这种屈辱和愤怒，无论多么枯萎，都不会消失。而现在，压制这种想法的理性已蕩然无存了。

所以，艾尔蒂斯的碧眼里充满了情感。

「如同被精灵神统制的世界是理想的吗？我耳根子都发烫了。统治这个世界的不是精灵神，也不会是人类——是历经数千年，妖精一脉的精灵」

善与恶，美与丑，敬意与轻蔑。这一切都由自己来决定。妖精，精灵。那绝对不是谁能够决定的。

正因为如此，才要否定为魔而存在的理想世界。应该有的是精灵，不，是自己的理想世界。

而且，最重要的。这里不是没有他吗？

向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的自己伸出援手的他。他本身，并不强大。也只是个才智并不出众的普通人。

定是逃避比较好。那对他来说是一个选择。肯定是更好的那种。但他一直握着我的手，直到最后。

那是多么珍贵，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这是多么伟大的奇蹟啊。

因此艾尔蒂斯拒绝了。在没有他的世界里，能找到多少价值呢？

啊，总有一天。连人类都要去征服，让精灵把一切都弄到手吧。那样的话，他会有多么高兴啊。

毕竟，他迟早也会和我们成为同种。种子已经备好了。

如在回应艾尔蒂斯的声音，还有情绪一般，整个世界都跟着沸腾起来。艾尔蒂斯的精神遍布整个世界，覆盖世界，连细节都填满了。

其精神被烧得焦灼，甚至有一种快要被磨破的感觉，艾尔蒂斯说道。

「妖精王，请放心，我不会莽撞地去做殊死行动——仅仅，逆袭精灵神而已，只要我还是芬·艾尔蒂斯」

赌上妖精和精灵的骄傲。将那些应该已经从舞台上滚下来的家伙扔出去吧。说着，艾尔蒂斯伸出手。

一瞬间的，空挡。

而接下来世界开始动摇，于是，疯狂聚集起来的魔力开始收敛。这是响应了艾尔蒂斯的话，还是听从了与德里格曼性格相近的艾尔蒂斯的命令？已不得而知了。

但确实成功了。这个声音触动了艾尔蒂斯长长的耳朵。

以妖精王的名义，祝福你。

于是，艾尔蒂斯的手边只剩下亮丽之杯。那里是被统制的苍穹色调，理想世界的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