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塞都市伽罗亚玛利亚起兵反叛。并为自己死后制定对策。
安送来的传令文。概要说来也不过如此。有一种,预见自己身死的措辞。
在发出传令的一方看来,这或许是合理的说法,但收到的一方却无法忍受。而且距离记载的日期已经过去很久了。为了躲避叛兵的追捕,传令兵似乎绕了远路来到王都。
作为纹章教元老的萨莱尼奥和相应人员的起兵。根据安的传令文内容,包围都市菲洛斯也近在咫尺。
这样一来,已到了最坏的状况也不足为奇。想像中最糟糕的光景,在眼皮底下起舞。
这不仅是都市菲洛斯的问题,对于盘踞在王都的纹章教军来说也是最糟糕的事态。
万一充当中转站的都市菲洛斯陷落,我们就会孤立在这个王都里。一旦被困在还没有确立为据点的王都里,那前方等待的就是毫无疑问的压死。
只有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要避免。
一踏进马廄,茅草的气味就扑鼻而来,马的气息也刺进了耳朵。脚踩在地板上的嘎吱声响彻整栋建筑。
王都所拥有的廄舍,如今已是惨不忍睹。曾经雄赳昂扬军马林立的威容已无一丝尚存,设施也已荒废,只能安置纹章教和加莱斯特士兵的马。
魔性之类大概是几乎没有骑马文化的缘故吧,马也没有受到管理,一部分被当作食物,简直糟透了。它们真的不知道物体的价值。
一匹军马,比我一个人一年到头外出打工赚的钱还多。嘛,跟魔性说这些事也是白费劲。
原本应该驻扎在这里的多数军马,在加莱斯特国防军撤退王都时被移送到了北方。不过,当然也不是全部拿走。
毕竟向北的大转移是临时决定的。人类的粮食自不必说,马匹远徵用的粮草也几乎没有準备。
马比人更需要水和食物。因此,也相应有不得不丢弃的军马。
幸运地从魔性危害中逃脱出来的数量并不是很多,但对于军需物资经常性不足的纹章教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
士兵拉着缰绳,準备了其中的一匹。边道谢,边把小费轻轻塞进他的手里。
因为我自己做过,非常了解管理马廄是一项非常繁重的体力活,而回报却相当少。意思意思一下也不会受罚吧。遭到反感也不会有什么好事,这一点无论何时都是一样的。
没错。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做的,正是要抑制对自己的反感行为。
「路基斯,是这里吗?準备得怎么样了」
一出廄舍,立刻听到的是玛蒂娅的声音。看到她的样子,旁边的士兵顿时拉紧了肩,挺直了背。
乍一看,玛蒂娅的样子和往常一样,可眼睛下面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黑眼圈。大概是化了妆不太显眼吧,但是露出那种样子对玛蒂亚来说是很少见的。
说实话,她的样子实在不太适合暴露在众人面前。让士兵退下去后,把视线转向玛蒂娅开口道。她的眼睛里清晰地浮现出焦躁的神色,往日圣女般的样子突然间消失了。
「啊,我要走了。对了,安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吧,或许会抱怨太迟了,英雄大人」
耸了耸肩,故意若无其事地说。脸颊微微鬆弛。不过玛蒂娅的表情依然僵硬。
没办法。毕竟这次不是面对外敌,而是内部纷争到了见红的地步,性质恶劣。
而且对玛蒂娅来说,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自己的一只手,在朋友的脖子上插上了一把利刃。这么一想,还算是相当刚强的人了吧。
「我已经拜託芙拉朵来守护这里了。如果——那个出了什么事,就去找她」
说着,仰望天空,指向遥远的上方。顺着指尖,前方那里有一个影子。
摇摇晃晃地在昏暗的空中动来晃去,然后以鸟儿不可能有的轨道在空中飞舞嬉戏。能有这种本事的家伙,我只知道一个。
宝石巴·阿加托斯。
借用村娘列伊身体的家伙,在统制者德里格曼死后,经常那样在空中睥睨这边。
既没有毫无顾忌地出手,也没有离开王都的天空。彷彿在焦急地等待着这边干些什么。因为不知道目的,所以觉得很可怕。
不过,将弓箭和魔术都无法到达的天空当作自己的领域,那就无能为力了。最后的结论是,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以前也是这样,当下是个不懂行动逻辑的魔人。
当然,虽说要静观其变,但也不能不做準备。如果现在纹章教中有能对抗那个魔人存在的话,就只有卡利娅和芙拉朵,还有艾尔蒂斯了吧。
不过艾尔蒂斯在之前的战斗中留下的伤还未痊癒,作为女王也有责任和义务。因此,我希望芙拉朵,还有原本的卡利娅为宝石大人做準备。
看来两个人都很是不满。老爷子提出了一个奇怪的提议,大概是感觉到什么而不高兴吧。或许在她们两人看来,我奔赴前线就不会有满意的。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把事情託付给别人呢。
这场内乱,归根结底是因我而引发的。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不去,把事情当成别人的事,能安心入睡吗?
不可能。不管那里发生了什么,我都必须正视它。
所以应该去的是我。而结果,假如安死于叛兵刀下的话。
——到那时,我也必须完成我该做的事。因为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芙拉朵或许是担心列伊的人身安全,勉强点头同意留在王都,可卡利娅却完全不行。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奔赴前线。
不过,这次也有没办法的一面。
卡利娅和安已经相处很久了。从她的性格上来说,在王都担心其安危自然会很着急的吧。
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她的天性就是要把一切都看在自己的眼里。
然后说了两三句,像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似的告诉玛蒂娅。真希望你能稍微放鬆一下。
玛蒂娅一副悲痛的表情,一咬牙,张开了嘴。
「对不起,路基斯。如果我更适合做圣女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没有理由辩解」
意想不到的话语从玛蒂娅的口中倾吐出来。
看来这次的事态比我想像的要严重得多,她的心被刺穿了。来到马廄,大概也是因为手头上处理不了工作吧。
应该说些什么呢?一时语塞了。
以前,在我做冒险者的时候,到处都有背叛和欺骗同伴来攫取好处的家伙。或许纹章教内部很少有这样的事。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因信仰而坚定团结在一起的人。再加上经常有在泥沼中翻来覆去的困境和被丢石头的迫害,团结互助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现在却拿起长互相憎恨,贪婪吞噬彼此的血肉。玛蒂娅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不能再让她一直这样下去。王都本来就处于混乱的漩涡之中。由于纹章教和加莱斯特士兵,再加上贵族们的想法,目前还不清楚谁能掌握主导权。
在这种不稳定的状况下,圣女还是这样,纹章教内的不安就会像病魔一样蔓延开来,这是毫无疑问的。
玛蒂亚就像根扎得很深的大树一样,是拥有坚定精神的女人,而现在她的根正在被蚕食。这种时候,本应不是我,而是由安或她的亲信来说这番话的。
眨了眨眼,和玛蒂娅的视线交织在一起。然后说得只有她能听见。
「啊,咳——……你不是曾跟我说吗?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没错,就是在佣兵都市贝尔菲因的一幕。还记得因为我的任性行为,受到了圣女大人的责备。当时说的话我记得很清楚。
这句话既是责备,也确实是一种救赎。
像那时一样,扶着玛蒂娅的双肩说。她的眼睛像水晶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如果你不是圣女,至少我不会和纹章教一起来到这里。如果有比你做得更好的人,请告诉我——玛蒂娅。你也差不多该为自己感到骄傲了吧?」
如果我停下脚步,会拉起我的手。将以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回了一遍。总觉得不好意思,耸了耸肩。
玛蒂娅抬头看着我,一瞬间睁大眼睛,嘴唇颤抖。
「——路基斯,真敢说呀。一定要担当起来,嗯。今天,就这里」
心里应该还有些不安吧。儘管如此,玛蒂娅还是拚命地调整表情,甚至露出笑容,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