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話 比水更深的東西

傀儡都市菲洛斯。整体突然变得骚动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传令兵和人的往来，其程度越来越大。

他们高声谈论的东西各种各样，但其根本只有一个。

——东方之雄波尔瓦特王朝西侵自治都市国家群。

理由和背景都不明。但这是不争的事实。波尔瓦特王朝以雄壮的魔导将军为首，将其锋利的獠牙扎向都市国家群。

本国也被魔人灾害折磨，这是为什么？这么说的人也很多。

然而，观察其他国家的局势，其意图就很简单了。毕竟，这并非从未发生过。

波尔瓦特王朝在历史上就曾多次为了扩大其统治领域而进攻都市国家群。时而偷袭，时而携上众多的士兵。

但是，以无数将士的鲜血为代价，却也没有一次能成功实现长期有效的统治。

原因之一是，都市国家群本身已经是拥有军队的国家，不会轻易沦陷。另一个是都市国家群受到加莱斯特王国的影响。

当波尔瓦特王朝对西方抱有野心的时候，这一切都会被加莱斯特王国粉碎。

现在，作为波尔瓦特王朝门闸的加莱斯特王国威胁已不复存在了。王都被魔人吞噬，国防军被迫撤退到遥远的北方。

那么，就算波尔瓦特人再次燃起他们的野心，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甚至可以说是自然而然。因为国家是无法阻止自我膨胀的野心的。

不管怎么说，都市菲洛斯的喧嚣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暂时是不分昼夜。士兵和文官们总是快步向前走。

毕竟对于纹章教，都市群中的城塞都市伽罗亚玛利亚和佣兵都市贝尔菲因是毫无疑问的主要据点。如果有可能失去，下至基层的传令兵，也会有危机感。

可至少，那个叫布鲁达的佣兵，对这种事丝毫没有感觉。茶色的头髮垂了下来，拽了拽帽子，眯起眼睛。

一旁嘴唇光滑地动了动，妹妹薇斯塔利努放出话来。

「好像又是一波战役。听说波尔瓦特王朝也受到了魔人的威胁吧」

听了薇斯塔利努的话，布鲁达若无其事地回答。

「薇斯。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把死刑犯们的互相残杀，当做是一场表演。如果输了当然是死刑，活下来肯定要在第二天和另一个死刑犯互相残杀。日复一日，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了，就处死在观众面前」

布鲁达的口气，只在妹妹面前显露出来。那是过去还未自称「布鲁达」时候的事。语气温柔，却带着刺。

薇斯塔利努像是听懂了姐姐的话似的，张着嘴。

「总之，人就算知道迟早会死，也要为活一天而去杀死别人，是这样吗，姐？」

布鲁达肯定地点了点头，灵巧地用指尖转动针头。就是说，波尔瓦特王朝也一样。

毫无疑问，他们在魔人的威胁面前受到了巨大的伤害。虽然是魔术师，但在魔人看来跟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

于是聪明的他们开始学到。与其从正面与魔人战斗被践踏，还不如攻向他国确保生存空间更为明智。

布鲁达说，儘管无法理解其中的背景，但其意图大概是这样的。

但对布鲁达来说，重要的并不是这些。老实说，不管波尔瓦特王朝入侵，还是都市群如何灭亡，布鲁达都不感兴趣。

不，她感兴趣的只有两件事。即妹妹薇斯塔利努和僱主路基斯。除此之外，一切都无所谓。正因为如此，她的眼睛才微微带着阴霾。

布鲁达知道的。在这次波尔瓦特王朝的突袭中，他又会赶过去吧。因为他是英雄。因为他是强者。希望能阻止波尔瓦特王朝。

布鲁达的目光愈加强烈，手里拽紧针头。

这样一来，他简直就像纹章教的走狗。从右到左，只要有争乱就会受到更多的伤害。人们把这当作一种荣誉来谈论。为了大义，为了世界，为了人类。很棒的事。

布鲁达不知觉中，发现自己的胸口开始发热。眼角上翘，脸颊扭曲了。

谁都说他是个强人。是个英雄，是个拥有强健体魄和精神的人。

——是真的吗？其实谁都不想看到他弱小的一面，不是吗？

自己的僱主，不管这边怎么阻止，都会向前沖。追求理想的姿态。确实，那个姿态看起来像是强者吧。

但是，每当这时，他的肉体和精神都会受到伤害，甚至在淌着血。在之前的伤口没有癒合之前，又会孕育出新的伤口。即便如此，路基斯也依旧没有停止。

啊，多么危险啊，布鲁达想。已经是个疯狂的世界了。路基斯踏入了那里。骑士，魔术师，精灵，圣女，都只会爱怜地注视着他的身影。

她们不行。她们不会从本质上阻止路基斯。因为她们也是同类，血液中涌动着泥巴般的情感。

布鲁达眯起眼睛，正因如此，只有自己才能阻止他。不强，没智慧，没血统，什么都没有。无论到哪里都只是平庸的自己，应该担负起挽留他的任务。

因为他看起来很坚强，其实很脆弱。他逼着自己不準逃跑，一刻也不想停下脚步。

可那样，迟早会毁于一旦。并不是强迫道理就会退缩的。总有一天，是会付出强迫的代价的。

那个时候，称呼路基斯为英雄的人会做什么。一定什么都不做吧。所谓英雄，通常都是这样的。

周围的喧嚣映入了布鲁达的眼帘。其中有提到路基斯名字的人。也有人说，有他这个英雄，就能击退波尔瓦特王朝。

布鲁达忍不住咂了咂嘴。确实，自己和薇斯塔利努都被他拯救了。如果没有他，自己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但正因为如此，才不想让他再受伤害。这真的是任性吗？布鲁达不知道。可是他，也应该有停下脚步的权利。

其结果是，不管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布鲁达都不会想知道。

——不断荒废他的世界，死绝就好了。

从心底里，布鲁达是这样想的。毫无疑问。

而妹妹薇斯塔利努虽然思想不同，在这一点上却完全一样。与厌恶的布鲁达相反，薇斯塔利努快活地张开了嘴。

「可是，姐，我觉得那个人脆弱也挺好的」

越是脆弱，越想要平稳。薇斯塔利努说，这样一来，总有一天会不想再放手，最后除此之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看着路基斯嚼过的烟，布鲁达点了点头。而布鲁达嚼过的烟，现在则在路基斯的手里。

「是啊，而且还是他很脆弱，且已经崩溃坏掉了的话」

响起了渴望的声音。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只要有那帮家伙在，就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无论如何都想这么做。

「——那到时候怎么办呢，薇斯」

答案显而易见。姐妹俩说出了同样的话，且同样的笑容都浮现在两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