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是奇蹟的表现,同时也是合理的手段。
每个人体内都有一种名为魔力的燃料,使用名为术的火石向外界射出。说白了就是这么回事。结构本身其实很简单。
因此,在遥远的远古时代,也有操纵原始魔术的人,使用灵性奇蹟的他们有时被称为魔女或占卜师。
然而,儘管从远古时代开始就被使用,实际上直到近代,魔术都是神秘的,也是人类无法涉足的领域。能够进行到研究阶段的,只有极少数人。
有人将其神秘解开,使之体系化,贬为一门学问。
——阿尔蒂娅。作为统一帝国的第一任皇帝,简直就是人类神话。
她在魔术中,只截取了人类容易理解的部分,创造了形式。为没有尖牙利齿的孱弱人类自立对抗魔性而赋予了武器。
自阿尔蒂娅以后,魔术降为了一门学问。能够使用已经不是什么奇蹟。只要掌握形式,如何处理就是个人的差异了。
人类这一物种毫无疑问成功拥有了魔术这一利器。而横卧于前方的不是救赎,也不是希望,是深不见底的疯狂。
人类为了把得到的武器磨得更光亮,向前以惊人的速度迈进。
如何让身体附带魔术的功能,怎样才能让身体拥有充沛的魔力。
为那器官,为那神经,为那血液。以及为那灵魂。
无论何时,做到这一点都成了魔术师的全部。为了吐纳出更庞大的魔,连自己的躯壳和灵魂都要重新构造。被称为魔术机构,倾洒奇蹟。魔术师用自己的一生,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了魔本身。
而魔导将军玛斯提基奥斯·拉·伏尔加格勒的双臂,无疑就是魔术机构本身。
本来应该是神之神鸣,被造成了雷声,其锋芒上的一切都会被烧毁。它已经脱离了阿尔蒂娅创造的形式魔术,踏入了失落魔术。
那就是拉·伏尔加格勒精髓的进化和变造的证据。
在这一精髓面前,演艺都市迪恩海姆的城墙显得过于无力。完全不足以粉碎玛斯提基奥斯及其精锐们的獠牙。
这是不可避免的。原本就不是为战争而存在的,只不过是为来往于各国的人们提供表演的城市。因此,在过去受到波尔瓦特王朝侵略时,他们也会早早地投降,谋求市民的安全。
这点这次也不会改变。如果不是波尔瓦特军队做出将投降使者全部斩首的野蛮行径。
魔人拉布尔将没有感情的声音飘洒在空中说。
「不能让他们投降,魔导将军。对了,至少要让鲜血涂抹在整座城市上,然后掠夺殆尽。即刻,行动」
就算不说也会那样吧。瞪着魔人那无机物般的眼睛,玛斯提基奥斯咬紧着牙。口腔里似乎渗出了血。
结局是显而易见的。无论怎么挣扎,演艺都市迪安海姆都没有与波尔瓦特王朝抗衡的力量。
如果投降也不被认可,那么前方将是不可避免的死亡。
士兵死了,逃不掉的老人和孩子死了,接着女人死了。迪恩海姆只有血和铁的味道笼罩。
玛斯提基奥斯所能做的,只能製造一点避难所。
放鬆进攻,魔人就会发现,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士兵会处于危险之中。
虽然臣服魔人,但背叛仰慕自己士兵们的这件事,玛斯提基奥斯做不到。
玛斯提基奥斯压低颤抖的声音,问道。
「……魔人殿下。这样又有什么用?让想投降的人投降不就好了吗。受害只会扩大,完全看不出意图」
「魔导将军」
立刻,魔人拉布尔张开了嘴。动作精巧,儘管是人类的形状,看起来却与人类完全不同。
「再说一遍,人类不要为了试探我们的意图而做出傲慢的事情」
声音里没有任何轻蔑。只是,拉布尔似乎在说自己该说的话。
「无论抱有多大的疑问,产生多大的反感——贵方都只能服从。直到像白痴一样死掉时为止。即刻,理解,劣等人」
玛斯提基奥斯的雷火在空中飞散。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的杀意吧。出生在魔术师世家的人,与生俱来的疯狂之血沸腾起来。然而,嘴却一下子沉默了。
就这样,在面子上表现出顺从的样子,玛斯提基奥斯还是得到了一个确信。
拉布尔刚才的露骨拒绝之词。在平时是看不到的。说到底,这里面还是有什么意图。并不是仅仅为了他们的快乐而让人杀人。
这样的话,魔人也一定会有可乘之机的。只要抓住这一点,或许就能翻盘。
在那之前,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牺牲。
玛斯提基奥斯表情僵硬,再次将视线转向演艺都市迪恩海姆。
城市已经无法避免沦陷了吧。城门被雷击烧毁,城市内部开始升起淡淡的黑烟。有多支部队成功突入。
是死亡。死亡的哀嚎贯穿了玛斯提基奥斯的耳朵。握紧双拳,玛斯提基奥斯彷彿要紧紧握住它们。
——诅咒吧。任何辩解都毫无意义了。我为了自己的人民去杀害其他人民。要来就来好了,英雄啊。我很清楚我是什么。
沦陷城市的悲哀,玛斯提基奥斯已亲眼目睹了。
而这一切也终于在阳光睁开眼睛的黎明时分结束。
演艺都市迪恩海姆的陷落引发了魔号战争。此后,波尔瓦特的军队没有停止一切攻势,继续吞併包括主要都市在内的小规模都市群。
步调不一致的都市国家群有时会表现出投降的意向,但波尔瓦特军队全部拒绝。用鲜血和呜咽筑成一条路,波尔瓦特军踏在上面继续着西征。
那狰狞的獠牙正朝着下一个目标——城塞都市伽罗亚玛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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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要说是什么沖鼻的味道,那应该是香料或者食物的味道吧。既是城塞都市,又是贸易中心的伽罗亚玛利亚所具有的气味。在城门前,就已经感觉到了。
过去来这里的时候,与其说是怀念,不如说是在想如何撇掉卡利娅,人被改变的话就会变。
还一直以为,人是不容易改变的。
「不怀念吗,卡利娅?就这幅打扮摸到公会的吧。我们也变了好多啊」
马蹄声一响,卡利娅的银髮也随之飘扬起来。卡利娅扬起嘴唇说。
「是啊,那时候的你就像一个会跳舞的火药桶。没有我,你就什么也改变不了,对吧?」
对着得意地睁大眼睛的卡利娅,耸耸肩露出笑容。卡利娅似乎也只有这一点没有改变。
但是,在表情变得柔和的同时,也感到脏腑的那一处冷得让人发麻。理由很简单。全身都很敏感,比我自己更明白这里就是死亡之地。
过于庞大的敌人,盯上了这座伽罗亚玛利亚并蜂拥而至。我能阻止那种事吗?单凭一堵城墙,就能击退数倍之敌吗?
讨厌的想法没完没了地在颅内循环。不由得叹了口气。甚至有一种预感,迈过这堵城门,恐怕就没法活着回去了。
城门缓缓打开。一瞬间,听到了一声巨响,彷彿要把我的犹豫抛到九霄云外。耳朵一下子失灵了。
听到的是接近人们吶喊的声音。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人,男人女人都成群结队地迎接我们。
已经不知道灌入的声音是欢呼还是哀嚎了。但是,确实是针对我和背后士兵们的。
一看那些样子,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恐怕是死雪纷飞中,逃也逃不掉的人们。病人,还有穷人。
在波尔瓦特军的死亡迫近情况下,这些人只能紧紧依靠着伽罗亚玛利亚的城墙。
他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看着我。那脸上带着喜悦,却也带着对死亡的恐惧。
他们非常清楚。敌人是大军,而我们是小部队。这样是没救了。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得不发出声音。不得不等待。像是在寻求什么,视线刺向我。
看了一眼卡利娅,卡利娅微微动了动下巴,催促我说话。我就知道会这样。解解围都不行啊?
吸气。对着众人说。
「——来,抬起头来。我不是来送死的。是来打胜仗的」
你们都不想死吧,如此问道。声音翻滚着再次注入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