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話 魔術師的榮譽

兇猛的猫狗撕咬，把我的精神折腾了一番后，终于到可以谈论军议话题的地步了。

卡利娅和芙拉朵的眼睛里依然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如果傻傻地从正面突击，会怎么样？带着全部兵力，捨弃所有防守」

胳膊肘撑在办公桌上，嘴唇乾裂地说。听了这句话，卡利娅噘起了脸。银眼很不高兴地歪着。

「一刻也不会耽搁。太阳到达上空之前，一切都会结束，所有的士兵都会被杀死」

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心情沉重起来。

知道实际上就是那样，但自己想的和别人说的，内心接受方式是不一样的。一定要这样的话，希望能说得稍微柔和一点。不知不觉间，眼角开始痛起来。

到现在为止，别人都说我是英雄，但我终究只是个客人。对纹章教兵来说，主人是圣女玛蒂娅，而不是我。

但是，现在不同了。纹章教兵，及佣兵在内不到四千名。包括伽罗亚玛利亚市民和周边村落，有几十万人的生死会取决于我的判断。

对我来说实在太重了。自称「将」有够害羞的。但是，也不能就此放弃。

「突击就会当场死亡，围城则会像被人用棉被勒住脖子一样。那么，就像沙尼奥时候那样，让我和一部分士兵一起突击怎么样？」

芙拉朵与卡利娅不同，说话时声音有些平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看那双黑眼睛，芙拉朵的脸颊动了动，显得有些焦急。

让人感到强势的眼角，今天显得有些怯懦。

「……没什么的。以为对方是波尔瓦特士兵，我就会手下留情吗？那是不可能的。魔术师之间是迟早要一决雌雄的敌人，即使是同乡，也不能成为手下留情的理由」

就算对手是我的父亲，芙拉朵最后又加了一句。

声音多少有些逞强，但我当然不认为芙拉朵会手下留情。

与卡利娅相比，芙拉朵的性格更为耿直。自己不擅长于撒谎，也是比别人傻的地方。

况且，也并不是柔弱的女人。很清楚在该战斗的时候，自己应该做什么。至少，我所认识的令人嚮往的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就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我的担心在别的地方。

「不用担心，你是最棒的魔术师，对吧。所以麻烦的是——魔人拉布尔。怎么样，阿加托斯。如果你知道的话，我想问一个问题」

宝石阿加托斯依旧靠在芙拉朵身上，几乎是躺着的。再次想问，这真的是睥睨战场上所有士兵的魔人吗？

是困了么，阿加托斯打了个哈欠，扭了扭肩膀。

「刚才也说了吧。知道，可是没义务回答。我不是你小子的父母。想要获得智慧，就支付代价。这应该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好吧，愿意献出一颗心脏吗？然后我会说很多关于魔人的事」

「献出一颗心脏就完了。在你心中，人类有几个心脏啊？」

从刚才开始，阿加托斯就是这个样子。完全不搭调。

确实，在魔人德里格曼的时候，她之所以会提供情报，是因为我们是共同战斗的关係。居然这就不理人了。

啊，真是魔性的存在方式。容易理解，让人讨厌。要这么说，芙拉朵照顾你的费用能支付下么？

阿加托斯突然抬头看向芙拉朵。接着，发出罕见的带有傲慢和自尊的声音。

「嘛。不用担心，这次那家伙我来收拾。人类就做人类能做的事吧。这么丑恶、粗野、毫无意义的战争，我马上就给洗刷掉」

「期待吧，抱着向神祈祷的心情」

也就是说完全不能期待。

首先，不知道对方魔人是怎样的存在，也不知道魔人之间的抗争需要多长时间。

假如波尔瓦特军队被魔人顶着背，等待阿加托斯胜利，未免过于乐观。

那么，人毕竟是人，必须做该做的事。手指抚过嘴，思绪撕裂了神经。

正面突破不可能。对手的兵力实在太过厚实，要想像芙拉朵所说的那样依靠精锐部队突破一点。作为游击军的薇斯塔利努，正面不稳的话连夹击都做不到。

那样一来，所能採取的手段无非是佯攻或骚扰之类。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不知不觉，抱着头。越想越觉得自己被逼到了盘面的一角。

——这么说来，这种事过去也发生过啊。

在过去的旅途中，这样的事也发生过好几次。脑子怎么想都想不通。那种场面，没有一点希望。

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黄金。抬头望着天花板，心想，如果是那家伙，如果是我所认识的英雄，会怎么做呢？

已经决定了。没错，那位英雄大人是不会放弃的。麻烦。我的脸不由自主地放鬆。

「决定了。这是战争，稍微也要硬干一番吧。想逞英雄，就必须尽到英雄的义务」

瞬间，银和黑的眼睛大大扭曲。感觉一切的信赖都从她们的眼睛里消失了。

◇◆◇◆

在波尔瓦特军大本营，爱琳·雷·拉基亚都毫不掩饰轻蔑的声音传播开来。似乎已经习惯了轻视别人的样子。

「——一看到敌军将领就去讨伐，波尔瓦特军的威名都给你败光了。海因德。作为魔术师，不应该啊」

在敌将路基斯面前，交战最后受到了魔人的介入而撤退。听了这个报告，爱琳翘起长长的睫毛，噘起嘴。

与此相反，海因德·布塞当做是常有的事。没有掩饰不高兴的眼神，继续向自己的将军做报告。

「报告完毕。正如拉基亚都副将所说，我不会辩解」

没有再露出任何錶情，海因德低头向玛斯提基奥斯·拉·伏尔加格勒说道。这种纯洁是他的美德，但同时也是他的缺点。

可以说这是平民特有的洁癖。他没有贵族对权力和自己对成功的恶魔般执着。相比之下，他的性格更注重个人的矜持。

爱琳似乎还不服气，而玛斯提基奥斯则带着柔和的表情听着这句话。

「好。你不需要低头。归根结底这是我的罪过，我的魔术被打破，动摇了士兵们的士气」

虽然言辞生硬，但玛斯提基奥斯的声音并不严厉。

毕竟，这并不是玛斯提基奥斯本人所希望的战斗。心中被罪恶的木桩敲打着，一直被「这样好吗？」的疑问折磨着。

即便如此，也不能违背魔人拉布尔的话。就这样按照她的想法，一直进军到今天。太过顺利。太过轻快了。

可是，进军的脚步终于在伽罗亚玛利亚停住了。那黑绯的极光，被路基斯这个人，以及新的魔人所阻止。

终于让那个拉布尔的企图落空了，真有一点痛快劲儿。

新的魔人对拉布尔採取敌对姿态也是件好事。这样一来，可能会有可乘之机。玛斯提基奥斯只在心里说着这句话，紧抿着嘴唇。

面对保持沉默的玛斯提基奥斯，爱琳垂下下巴，睿智的双眼闪烁着光芒。

「……既然阁下这么说，我也就不再追究了。而且不管有怎样的不确定因素，我们的胜利是不会动摇的。今天，确信能攻进去的」

爱琳充满自信地说。不，她可能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阁下，明天也请赐予我攻城的荣誉吧。我的魔术是铜墙铁壁，一定要为攻陷伽罗亚玛利亚立下大功」

以雷·拉基亚都的名字发誓，爱琳以堂堂举止吟唱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