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話 曾為太陽者

「——那么，那家伙是拥有怎样的权能和原典的魔人呢？原同胞。我知道能变出一片毒物荼毒整座都市。他是魔人，可不会只有那个吧」

魔眼兽多哈苏拉伸长下巴，显露出疑念发言道。赤铜龙莎多拉普特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她很不擅长应付他的大眼睛。

魔眼的本质是追究。魔眼让对方的本质暴露得一览无余。对于莎多拉普特那样想掩盖真面目的魔性来说，没有比这更麻烦的存在了。

所以不想让他不高兴。但究竟该说到什么程度呢？莎多拉普特轻声呻吟犹豫着。

告诉他们杰内瓦的事情固然是好，可结果他——魔人路基斯不杀死那家伙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不管怎么说，将大魔和魔人的权能更进一步扩展，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魔性这个存在，特别是曾经是神和王的人，会依靠其信仰来提高力量。

如果草率宣扬对方权能和存在方式，结果升华成信仰的话，那就会直接强化敌人的存在。

这对莎多拉普特就很不是滋味了。不管怎么说，杰内瓦不知为何会对自己怀有非同寻常的愤怒，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拥有能够杀死自己的权能。

实际的结果只有面对面才能知道，但是莎多拉普特不想在有失败可能性的时候见面。

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置身于可能会死去的地方呢，只能说那是偏离了理智的。莎多拉普特思想的根源就在于此。

莎多拉普特以她自己的方式慎重地选择了这句话，然后开口道。

「……自己也不清楚明确的原典。不过，毒药并不是他的本质。熔化不是更重要吗？」

「熔化？用毒？」

路基斯兴味索然地伸出一只胳膊反问道。简直就像延长聊天一样。

莎多拉普特焦急地磨着嘴皮子。如果在这里不让路基斯感兴趣的话，他真的很有可能对杰内瓦置之不理。

「没错，不过顺序反了。毒只是那家伙本质的一鳞半爪。那家伙的本质，正如所说的那样，不就存在于太阳之上吗？」

莎多拉普特指着头上的太阳说。

并不是因为有毒才熔化，而是具有熔化本质的杰内瓦被赐予了毒。

真是稀罕事，说起这事的时候，莎多拉普特耷拉着眼睛。一边捂着嘴，一边流露出悲伤的感情。

当杰内瓦还是神的时候，他象徵的是太阳和风。掌管着阳光所带来的温暖和恩惠，以及播撒植物的种子，司掌丰收很是正派。

然而成为魔人的现在，所有都失去了。

信仰被剥夺，失去神殿，能依靠的只剩下原典的时候。他所选择的权能是将一切都受热熔化太阳的凶兆一面。与毒结合起来，他被贬为吐毒的鸟王。

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莎多拉普特并不知道。只不过与服从乌利利冈特之际，没有成为魔人的莎多拉普特与选择了魔人化的他是不一样的。那么，这种存在方式对他来说也许是有什么考量吧。

若从太阳的本质来考虑的话，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不能熔化、无法侵蚀的东西。全盛时期，变出来的毒可以将整个天空完全遮蔽。

现在这个魔淡薄的世界里到底能使用多少权能，莎多拉普特也没有研究过，但即便那样人类也是无法取胜的。

在说完这句话后，莎多拉普特大声挥着手说。

「这就是你为什么必须杀死它！人类想要战胜那家伙，除非奇蹟降临！」

路基斯听了这句话，悠閑地坐在椅子上说道。那样子还是让人觉得没什么兴趣。

「那就创造奇蹟吧。如果他们做不到的话，那就没办法了，他们会与那个觉悟一起死掉。到时候，老子会遵照他们的觉悟杀掉那家伙」

路基斯傲慢地说道。在听取了杰内瓦的本质之后，他依然保持着这种状态。那也可以说明他是魔人吧。可这并不是莎多拉普特所希望的回答。

无论如何，即使处理掉杰内瓦——也不可能杀死后面会出现的大魔乌利利冈特。在乌利利冈特没有断气之前，莎多拉普特完全不能安心。

安心。从死亡的恐怖中解放出来对于莎多拉普特来说是比什么都最优先的事项。有可能杀死自己的东西，要儘可能地全部杀掉。而且也不要弄髒自己的手。

现在，大魔乌利利冈特由于其含有的魔力过于薄弱而强制睡眠。但那只是暂时的。

一旦这里的人被杀尽，使魔力浓度像葡萄酒一样浓郁的话，说不定会因为一瞬间的契机使其睁开沉重的眼睑。

莎多拉普特知道，就算觉醒不过几秒，也意味着自己的毁灭。那个大魔一定会来杀自己。并且，能与完全觉醒的大魔对抗的人，除了阿尔蒂娅再临就没有别的了。

最好是让路基斯站在最前面杀死魔人杰内瓦和拉布尔，然后割下未觉醒的乌利利冈特的首级。

当然，莎多拉普特不会做那么危险的事。可以的话，真心希望路基斯能全部做下来。

隐瞒了真实想法，莎多拉普特坦率地告诫道，如果乌利利冈特觉醒了的话，就没有办法了。路基斯紧盯着战场回应。

「如果乌利利冈特觉醒了的话——发生那场灾难就没办法了。能赢的话就会有办法，可如果赢不了就只能放弃了，是从属还是逃跑来积蓄力量吧」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吗？路基斯回头看了看莎多拉普特。

那可不行啊。莎多拉普特的表情如咬碎了苦虫般，呼吸急促起来。

不管怎么说，路基斯似乎是要追随人类士兵们的心境。结果大魔睁开眼睛就无所谓了。对于按照自己价值观而行动的魔人来说，这样的事并不稀奇。

然而，放着旁边看起来很不满的莎多拉普特，显露出冲击的反而是多哈苏拉。

多哈苏拉把魔眼的矛头从莎多拉普特换成了路基斯，轻轻地弯曲了指尖。然后，他在心中细细回味着路基斯的话。

直到这时，多哈苏拉才明白了路基斯化为魔人所失去东西中最为重要的东西。

——如今的他，对被认为是诅咒，绝望的杀意和憎恶都不存在了。

实际上，多哈苏拉心中不知不觉间充满了近乎其他人对路基斯所抱有的感情。

虽然不及阿尔蒂娅，但如果是他的话就会讨伐魔人，在大魔觉醒之前，或者是觉醒后会做些什么事情。那才是近乎曾经对阿尔蒂娅和奥菲所怀有的感情。

但是，他似乎丝毫没有那种心思。作为魔性实在是太完美了。

有比自己力量更强大的存在时，魔性只会选择是从属还是放弃逃跑。

不管怎么说，大多数魔性都认为只有在更强大的人之下才能变得伟大。对抗强者用枪指向他们是阿尔蒂娅给人类带来的特权。

正如他所说，路基斯会杀死魔人。他对眼前的人们反抗魔人怀有一种敬意。

可是在大魔君临之际，没有站在最前面反抗的意志。也就没有了意义。

因为他是魔人，本质上不是人类的盟友。多哈苏拉咽了口唾沫。说实话，那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乌利利冈特将这个波尔瓦特王朝破坏殆尽，也许正是遵循阿尔蒂娅的意志吧。那也不是坏事。

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憎恨人类一切的乌利利冈特怕是不会停止侵略。毫无疑问，城市国家群，还有纹章教总据点加莱斯特王国会被一口气吞没。

而失去了路基斯的人类，根本没有办法对抗大魔和魔人。无论是作为巨人的卡利娅，还是精灵女王，没有了路基斯就失去了帮助人类的理由。

多哈苏拉也不在乎会有多少人丧命。问题是，那样的话毫无疑问，多哈苏拉的主人帕洛马·巴沙尔也会死。

那就不妙了。不怕误解地说，多哈苏拉并不讨厌帕洛马这个人。

多哈苏拉相信，在受猜疑心折磨的同时，仍贪婪汲取知识的帕洛马那样子是不值得轻蔑的。几百年来多哈苏拉一直守护着监狱长，但其中能以真面目说话的也只有他了。

确实，他是个不愿意失去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多哈苏拉要求保证帕洛马参加这次战役的身份。

莎多拉普特和多哈苏拉，两种魔性在相互的背景下一瞬间哑口无言了。想法姑且不论，总想把眼前的魔人唤醒，意图倒是一致的。

就在那一瞬间，好像是寻找到了时机，路基斯说道。

「哦，鸟头上阵了。就那么想念天空吗？」

两个人顺着路基斯的视线往天空望去。在那眼前，有一个在遥远的高空上俯瞰战场的魔人身影。

杰内瓦，就如同睥睨着一切的太阳，展开了那异常巨大的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