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話 那一天的覆轍

背着赤铜龙莎多拉普特，魔人路基斯走了样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头一回这么一笑。对他来说也是难得的坦率表情。

「如何？人类也能这么做啦」

和魔人的战斗只不过是远远地看着，可还是能看得出来。魔导将军玛斯提基奥斯压制住了魔人杰内瓦。多哈苏拉加入战力很意外。那也没关係。

把什么东西拉到自己这边，也是力量之一。

「然后，莎多拉普特。你这个原同伴怎么搞的？鸟头是那么轻易死掉的家伙吗？」

路基斯依旧支着胳膊肘问道。躲在他的背后，莎多拉普特隔着肩膀看着前方回应。高个子的莎多拉普特躲在坐着的路基斯那里，真是奇怪的光景。

「——很厉害，非常厉害。如果那样就死的话，杰内瓦到现在不知已经死了多少回了。那家伙就算没有不死性，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

藏在背后的莎多拉普特声音相当洪亮。放了多哈苏拉鸽子的事情，都不清楚有没有残留在那脑子里。

因为莎多拉普特感兴趣的，只有自己的威胁是否会消失。而且她现在认为即使陷入这种局面，人类也不可能杀得了杰内瓦。

在杰内瓦还是神明的时候，无论被乌利利冈特施加了多少致命伤，在最后被击穿头盖骨之前都没有死。恐怕这段过去，在原典中也留下了浓厚的色彩。

如果真的要杀死那东西，就要多次给予致命伤，在化为肉沫的基础上破坏他的头颅不可。

这对人类太严酷了。就算现在看到这个结果，他也只能再杀一次。即使有多哈苏拉的帮助，他还能坚持到什么地步呢？

莎多拉普特抬头看了看天空。视线前方是耀眼的太阳。在死雪中，像是要把云朵吹散的异样热气。汗水从脸颊上流下来。

果然。

突然莎多拉普特抬头看着太阳。为什么今天这么热？想到这里，垂下了肩膀。啊，原来是这样啊，明白了。也许这就是杰内瓦想做的事。

是齿轮拉布尔下的一枚子吧。现在的杰内瓦不可能单独做到这一点。

莎多拉普特咕哝了一声，低声对路基斯说道。非常小心的，为了不让别人听到。

「——您啊。现在开始要不要和自己一块逃走？搞不好都市就会毁灭消失。有您在自己也安心吶」

唐突而又直言不讳的话。不管是谁，其真意也很难拿捏得准。路基斯皱起眉间，转过头来好像要说什么。

不过莎多拉普特的表情无疑是认真的。或许是想早点逃走吧，那腿向后迈了一步。

催促着路基斯的视线，莎多拉普特再次向上仰望。那里有看起来异常巨大的太阳。

「——那太阳，是不是太近了。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连杰内瓦也很难做到。对方太勉强的话，当然应该撤退以待时机」

发出耀眼光芒与热量的太阳——没错，那个魔之块。一点一点地走着节拍，开始将波尔瓦特首都纳入其视野。

目前为止，除了莎多拉普特和路基斯，谁都没有注意到。

◇◆◇◆

重心很低。脚向前突出，两翼向后雄壮伸展的样子。那就是杰内瓦的姿势。毒之魔力形成波浪，让其身躯看起来更加巨大。

魔人摆好架势是很罕见的。所谓的準备，就是为了与敌人战斗。对于敌人稀少的魔人来说，作战準备实在是很陌生。

反过来说现在这个时候，毒物杰内瓦认定了魔导将军玛斯提基奥斯和魔眼兽多哈苏拉是敌人。

像是获取了三者的意志一般，魔颳了上去互相咬合。光是视线就有好几次牵制以及交错的想法。

每过一秒，现场的空气就越稀薄。每当有人在这里呼吸，就会有人失去了性命也不奇怪。无论战斗有多精彩，其结局都是一瞬间。

多哈苏拉率先将脚迈向前，缩短了与敌人的距离。强行推进的玛斯提基奥斯已近负伤，身为魔兽的自己更健壮。

而且，现在也是个好机会。魔人杰内瓦正受到了玛斯提基奥斯决死魔术的冲击。

战斗中的间隔与主导权，全部都在人类方。

那就直接粉碎。出其不意和奇袭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受到冲击的敌人没有使出全部力量就那样倒下去了。

睁开魔眼。与杰内瓦用毒溶化的方式完全不同，将物质风化，粉碎成砂砾。

使用魔眼，多哈苏拉盯着尚未腐朽的房屋柱子。

「就这样，枯萎而死吧。毒物杰内瓦」

只需看着。仅仅这样的行为，房屋的柱子就散作砂砾，木材石块坍塌下来发出巨大的声响。两栋房屋的重量就这样猛冲向杰内瓦。阴影掩盖住了毒鸟的身体。

儘管如此，杰内瓦还是没有表现出避开的样子。

这不过是掩人耳目，多哈苏拉和杰内瓦都理解。做无用的动作，让人看到间隙就糟糕了。

房屋倒塌后，一定会有所动作。

在提高毒性输出的同时，杰内瓦调整了呼吸。很清楚每次内脏都会产生从未感受过的疼痛。目前强制使魔力循环维持其他脏器的机能，不过，说到底只是暂时的措施。

由玛斯提基奥斯带来的破坏，无论是怎样的魔人，都超出了战斗中可以修复的余地。像德里格曼那样的再生者倒还好，杰内瓦并没有那样的权能。

然而，这种程度不会死也是事实。杰内瓦的原典不允许被死亡束缚。

本来的话，杰内瓦或许应该选择暂时撤退。掌握了敌人的底细，也知道了敌人的极限。另一方面，敌人不知道自己的底牌。

只要内脏修复完毕，胜利就不可动摇。而能赶得上杰内瓦机动性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没出世呢。

然而，他连逃跑的样子都没有表现出来。

那是作为魔人的矜持和自信。而且，曾经背叛同胞逃走的赤铜身影还鲜明地印在脑海里。

——自己啊，呃啊，不能那样。

杰内瓦的某种自负感，把他钉在了这里。

况且，有自信也不是错误。此时此地败北的事，杰内瓦从没有考虑过。

倒塌房屋的木块、家具、砖瓦一齐向杰内瓦倾泻。只不过在接触到他的身体前就熔化掉，消失了。

毒仍然很牢固，覆盖着杰内瓦的身躯。猛禽的眼睛只是透过崩塌的木头间隙中，注视着敌人。

沙尘飞扬，雷光闪烁。儘管如此，还是没有移动。

知道敌人就在这里视野的幕后，注入魔术和权能。那么应该行动了，不是为了躲避它。而是瞄準刚释放的间隙。

那正是猛禽的狩猎。在坍塌的废墟中，杰内瓦的气息变得敏锐起来。

眨眼之后，雷光弹飞瓦砾，沙尘暴笼罩四周。完全和杰内瓦想像的一样。

魔术也好，魔眼的权能也罢，都非常暴力。毫无疑问，是来杀我的。

——但是，不会就此死去。杰内瓦确信着。因此甘愿承受了这些。

同时，只停留在杰内瓦周围的毒之魔力，进行反击时一起侵蚀周围。人也好，房屋也好，世界也好，都被吞噬了。

杰内瓦认为。自己所期望的是不被任何人束缚的自由。那么，就把这里的一切都熔化掉，重新获取自由吧。

在他视野的前方，有一轮映照出自己根源的虚拟太阳。又是一圈，已经越来越大了。